「不用了,其实喝不太出来,我只是好奇。」穆维哲淡淡的道。
他确实不那么爱吃鱼没错,但是也没到厌恶的地步,她会知道,究竟是他曾说过?抑或她自己发现的……
意识到自己竟为这种琐事费了心神,他心中微微一凛。
不对,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得操心,现在该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
「吃饭时间不准想公事!」
眼前的文件突然被抽走,穆维哲仰首便对上她不悦的神情。
「难道我煮的东西,有难吃到让你得配着公事才咽得下吗?」她气鼓鼓的瞪着他。
穆维哲瞧着她生气的样子,一时失了神,感觉那在他记忆中总是只有个浅浅影子的管家女孩,形象突然鲜明了起来。
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她胆子其实不大,又很容易紧张,被他逗两下就像只不知所措的无辜小白兔,害怕却又不敢跑。
可一旦事关他的健康或安危,她就像变了个人,不但有勇气教训他,还会抢他的东西。
她真的很关心他呢!
意识到这点,穆维哲的心情莫名感到愉悦。
「别说什么那些公事很重要你非现在看不可之类的话。」她没注意到他异样的眼神,仍迳自唠叨着,「整天都在看,多伤眼呀?」
穆维哲的筷子顿了顿,心念一动,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要不然以后你念给我听好了。」
「念什么?」她一脸呆愣,「你不会是在说你那些文件吧?那很多都是你公司的机密,怎么可以让我看?」
「难道你当初在帮我清书房时没见过?」
她摇摇头,「我主要只帮你整理书柜而已,公司相关的东西我都放在一起,至于内容是什么,我就没看了。」
「无妨,我信任你,吃完饭你就念给我听听吧。」
她想不出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而现在的她,也确实该时时待在他身边。「噢……那好吧!」
凉爽的春日午后,东风路经开启的窗棂,再离去时已染上浓浓的书墨香,隐约还混杂着悦耳如风铃般的轻音。
穆维哲闭上眼,听着一串字正腔圆的英文自红嫩的小嘴中吐出,脑中一面消化那些资讯的同时,也想着她的来历。
她难道都没想过,一个单纯替人打扫家里兼煮饭的小管家,能够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是件很奇怪的事吗?怎么竟从没想过要隐瞒?
又或者,这对她来说太理所当然,以至于她从未察觉不对劲?
在他心思飘得老远之际,那清脆的嗓音突然中断了。
他睁开眼,发现黄绮竹正一脸狐疑的瞪着他请她念的文件。
「怎么了吗?」他开口。
「呃……」她迟疑了一下,神情明显犹豫,最后道:「没、没什么,应该是我太敏感了。」
他迅速回想先前她念的内容,在脑中稍微组织了一下。「说说看,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真的没什么啦。」她咬咬唇,「我只是觉得……这个帐有点怪怪的。」
其实,她几乎可以肯定其中一定有问题,但她现在不过是个平凡普通的管家,若说的太多,怕他会对自己起疑——可不说嘛,她又担心有人背着他在公司里做手脚……
「我瞧瞧。」
她将报表递给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你看,我发现公司连续两年都支付为数不小的金额给这间博允企业。我对你们公司不了解,也不知道这间博允企业是做什么的,但是无论它是什么公司,突然多出来这么大笔的帐款真的是很奇怪的事。而且,你们公司仍跟过去其他有往来的企业继续合作,只是支出数目减少了,以填补到对这间博允公司的款项上头……」
「你怀疑有人做假帐?」她说得很含蓄,但他还是一下就听出来了。
「啊,这方面的事我不是很懂,不过是单纯觉得奇怪而已。」黄绮竹连忙道,企图亡羊补牢。
能够引起他注意,她的目的就算达到了,可不想让他发现她其实懂得很多。
可惜她并不晓得,事实上,她早在他面前露了马脚。
「没关系,等我大致把情况弄明白,会再找公司里的相关人员问问。」他神情认真而专注。
黄绮竹以为他在为公事烦忧,殊不知他也在思考她的身分问题。
「这事不急,反正一时半刻也不可能弄清楚的,还是等你伤好了再说吧!」她劝着。这事不知和他的意外有没有关系,她希望能拖则拖。
这几日,表哥与她以「尚须休养」为由,不让公司里的人与穆维哲碰头,在还未查明真凶是谁之前,他们不愿冒任何风险。
「嗯。」知道她说得有理,他倒也没反对。
她松了口气,绽开笑颜。「那我继续往下念喽!」
第4章(2)
穆维哲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半夜惊醒。
窗外,新月挂在墨色夜空中,以稀疏星子为点缀,傍着被风吹得摇曳的树影,突显出某种难言的静默。
他感觉今晚的风似乎特别大,拍打在厚实的玻璃窗上,传来阵阵闷闷的声响。
甚少失眠的他突然没了睡意,于是便掀开棉被坐起身,并顺手捞过斜置在墙上的拐杖。
他的脚伤已复原了大半,行动无大碍,只是某人坚持他仍得使用腋下杖,以确保左脚能够恢复如往昔,不留下任何后遗症。
反正他也无意逞能,便顺着她的意了。
打开房门,穆维哲决定下楼为自己倒杯酒助眠,却意外发现楼下隐约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绮竹忘了关灯吗?他有点讶异心细如发的她也会犯这种小错。
然而当他走下阶梯,却听见厨房传来细微的声响,绕至厨房门口,见到一抹穿着汤尼兔宝宝睡衣裙的身影。
不晓得是不是那身打扮所致,此刻的她看起来好娇小……令他联想到刚出生几个月、傻呼呼的可爱小狗。
她正小心翼翼的从微波炉中取出马克杯,轻吹着加热过后的牛奶。
「还没睡?」他瞧了一会儿才出声,「都一点多了。」
黄绮竹显然没料到他会下楼,吓了一跳,差点把牛奶洒出来。
「哎,你怎么还醒着?」她忙将杯子搁在流理台上。
自前几天他由医院返家,便要求她暂时搬过来和他一起住,正好她也不放心留他一人独处,想留下来照顾他,因此整理好简单的行李,就爽快的搬进来。
「睡到一半,突然想喝点东西,就下来了。」他顺手自架上拿了个玻璃杯,再打开酒柜拿了瓶白兰地。「你呢,这么晚了不睡吗?」
他想起那天在医院醒来时,曾见她在陪病床上翻了好久,本以为是那床不舒服的关系,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全然是如此。
「噢,我会认床,每次换新环境都要好几天才能适应。」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表示,「所以打算热杯牛奶喝,看会不会好睡一点。」
「你会认床?」他心中突地掠过一丝懊恼的情绪。
「没事啦,过几天便习惯了。」不想他感到愧疚,她忙道:「而且通常我喝过热牛奶就好多了。」
他瞧着她素净的小脸,黑白分明的双眸底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看起来这阵子都没睡好。
「通常你睡不着都会做些什么?」他突然问道。
「咦?」
「我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睡不着。」穆维哲淡淡说道,举杯啜了口白兰地。
「真的吗?」果然当穆维哲一提起他自己,她立刻表现得很关心,「通常我若失眠,就会泡杯牛奶,然后把房间里的灯都关掉,打开电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每次这样听着声音会容易睡得多,你可以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