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姚若琳捂住胸口喊出来。
「很难说,这比赛每年都有赛车手牺牲。」
梅里美故意吓她,见她脸色煞白、冷汗直流,总算放心了。
看来那个笨蛋不是单相思,有情人可以终成眷属,她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起身拍拍手,她坏心眼的补一句,「如果他能活着回来,代我告诉他,我梅里美不是没人要,我已经从他那里毕业了。」
看梅里美扬长而去,姚若琳也跳起来,走到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回家。
达喀尔拉力赛,以沙漠为舞台,是最严酷和最富有冒险精神的赛车活动,被世界上一百八十个国家的电视、广播、报纸以及杂志广泛报导,受到全球五亿以上人口的热切关注。
从二○○九年它移师南美洲举办,以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为起止点,纵横满是沙丘、泥浆、草丛、岩石的南美洲大陆,历时十六天,全程约一万一千公里。
由于赛段地理条件恶劣、气候极端,又被冠上世界上最艰险的赛程—勇敢者游戏,至今为止能够全程跑完的参赛者只占百分之三十八,这也意谓着,每年都有许多赛车手受伤甚至牺牲在这片沙漠上……
瞪着网页的上介绍,姚若琳心乱成一团。
他为什么要去参加这种比赛,是想证明自己很强吗?
还是真的想躲她远远的,又或者他根本已经不在乎她,不在乎她是否会为他担心、为他害怕。
这见鬼的比赛每年都会夺去人命,为什么还要举行
姚若琳登入网路电视,不放过每一个与比赛有关的影片,她没有看到赛事介绍所形容的壮丽,只看到一望无垠的沙漠。
烈日烤着沙粒掀起层层热浪,单调枯燥的黄沙中,孤单的赛车手好像蚂蚁,穿越无人之境,拖着长长的沙尘,在空旷的大沙漠上滑出属于自己的路径。
但很快,尘归尘、土归土,沙漠再度恢复它原有的贫瘠,直到下一位赛车手骑过。
这是一场孤单的比赛,每一个赛手都必须孤军作战,不单要面对严酷的地理和气候条件,还要应付不时发生的种种状况。
爆胎,或者乾脆整辆车陷进流沙里,又或者猝不及防摔个大跟头,再爬起来继续赶路。
不知道哪一个是他,姚若琳登入赛事官方网站,好不容易找到他的名字—
摩托车组第一百七十一号,勒驰。
可是对着小小的萤幕,她找不到他。
她只能没日没夜,到处蒐集最新影片,企图从清一色的赛车手中找到勒驰的踪迹,哪怕只是匆匆看一眼,能够证明他安好,她也可以放心。
可没有,她挫败得几乎跳起来砸电脑,却又舍不得切断这唯一和他的联系。
影片里那些赛车手,面对各式各样棘手的问题,却不轻易放弃,跌倒了立刻爬起来继续,出现问题马上解决,然后马不停蹄的上路。
路途一望无际,赛车一辆接一辆飞驰而过,不管前面等着的是什么,都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速度。
一天又一天,姚若琳盯着电脑萤幕,耳边永远是达喀尔拉力赛激情四射的背景音乐。
她发现,在她看来枯燥乏味的比赛,在这些赛车手眼中,却有不同的意义。
尽管沿途崎岖、坎坷无数,花两到三个星期穿越无人沙漠、历经狂沙磨砺,却没有一个人主动放弃。
只有百分之三十八的人能跑完全程,这意谓着大多数人都不得不因为意外和事故被迫放弃。
尽管这么苦、这么累,但是,离开的人却哭了。
对着镜头说:很遗憾,在这里止步。
够胆只身穿越世上最艰难历程的赛车手,一张满是沙尘的脸上赫然挂着两道泪痕,用失落的表情说:即使没有拿到第一,也想要跑完全程,可是没机会了……
看到这里,姚若琳的心蓦地生疼。
勒驰是否也正在沙漠的某个角落,被风沙困住,面对荒芜的沙漠,独自一人承受这样的失落和遗憾?
心中却有一道声音反驳:不会的,他不会轻易放弃,不会被困难打倒,因为他是勒驰,能够傲视痛苦、迎面接受挑战的勒驰。
她突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去参赛。
这比赛像是人生的路,看不到终点,却历经磨难。
会有各式各样的意外阻挡前进的脚步,半途而废的人,纵有遗憾,也再不能回去这战场。
而继续坚持在这条赛道上的人,无惧磨难,与困境抗争,跌倒了爬起来,淬炼了灵魂,在苦难中重生。
在这条看不到终点的赛道上,心无旁骛的前进,再前进。
她眼泪掉下来,怀里的每一颗帕帕手工糖果,因为沾了泪水,闪闪发光。
七天以后,姚若琳终于看到了他。
背号一七一,他穿红白相间的赛服,头戴全罩式安全帽,看不见脸,可这已经足以让她热泪盈眶。
她趴在电脑萤幕前,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画面是透过直升机空中拍摄传送的,茫茫的沙漠中,他一个人骑得飞快。
那是一段颠簸的小径,砂石和尘土在他身后卷起长长的硝烟,他像子弹般疾射前进,穿越小径,飞过颠簸,轮胎打滑跌入沙坑。
姚若琳尖叫,咬住嘴唇,紧张到不能呼吸。
尘土飞扬中,他爬起来,用尽力气将车推出沙坑。
有其他赛车手从他身边掠过,卷起一片尘土,完全将他掩盖,她大骂混蛋,气得跳脚,却不敢离开电脑前片刻,屏息梭巡他的身影。
硝烟弥漫中,他像个战士,推着满是尘土的车走出迷雾,缓慢跑两步,重新发动引擎,快速跳上车,再次上路。
直升机上的主持人发出赞叹,「这就是达喀尔的魅力所在,人活着需要理想和信念,向极限挑战就是一种勇敢,达喀尔的赛车手无所畏惧,我们向他们致敬。」
姚若琳欢呼,在电脑前又跳又叫、又哭又笑。
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定以为她疯了。
好几天不眠不休,此刻她两双布满血丝、脸色暗黄,可眼里却闪烁着光芒。
她的目光追随着影片里他的背影,露出这么久以来,真心的笑。
孤单的一百七十一号,穿越艰难险阻的南美洲大陆,任何坎坷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而电脑前的她,穿越十年的时光,回到那个阴暗的巷子里,对蜷缩在角落的那个胖女孩说—
「起来吧,只要有心,没有过不去的坎。」
几天后—
早上十点,白秀兰买菜回家,听到后院隐约有人说话。
她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花园上蹲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姊姊,这是什么植物?」
小诺一手扶住花梗,一手帮忙挖土,小声问着同母异父的姊姊。
这个姊姊从他还没出生时就不住在家里,每次妈妈提到姊姊,都会咳声叹气、很难过的样子,连一向没什么烦恼的爸爸也沉默无语。
于是他从小就知道,在爸妈面前最好不要提到姊姊,她应该是个讨厌人物,才惹爸妈不高兴。
可是,偶尔姊姊回来,他又发现,尽管姊姊冷冷的不怎么说话,但爸妈却对她非常好。
每次姊姊回来,他都有种被忽略的感觉。
于是他又觉得,姊姊应该是很厉害的人物,在爸妈心目中的地位完全盖过他。
最终他得出结论—
姊姊是个在家里有着非同寻常地位的狠角色,所以,他最好别惹到她,否则万一哪天姊姊看他不顺眼,会让爸妈不要他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