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下去,心碎成无数片,只想尽所有努力弥补她,只要她给他机会。
姚若琳冷冷看他,看他的眼泪和满是歉疚的表情。
如果是几天前,她一定原谅他,可是现在—
在这个小小的衣柜里,她训练自己习惯狭小的黑暗空间,和恐惧做斗争,她一次次告诫自己不要怕,没人可以伤害她,也告诉自己,再也不会给任何人伤害她的机会。
无所谓原不原谅,他为什么不来,她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要相信爱情,真心也好,虚情也罢,撕心裂肺的痛,她尝过两次,够了。
从今以后,她要和爱情,一刀两断。
她看着他,勾起嘴角,冷冷的绽出一丝笑容,轻声却坚定的说:「我们,结束了。」
勒驰走出房间,走出别墅,走过偌大的草坪,坐在路边长椅上。
他不能呼吸,全身冰凉,眼泪大滴大滴跌落,觉得心碎成一片一片。
他爱她。
深爱她。
当她说结束的时候,他像被人用刀活生生割成两半。
当年被父亲抛弃,眼睁睁看母亲抑郁到自杀,带着母亲的遗书被羞辱地流落街头,他没掉一滴眼泪。
可现在他心疼得快要疯了。
看若琳把自己关在衣柜里,看她冷漠的表情,看她脸上的淤青和手上的伤,他恨不得立刻杀了林志文,更恨不得杀了自己。
康卓尔跟过来,看着一向坚强的他满脸泪痕,不忍地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勒驰哑声问:「我能做什么?任何事情,只要能够让她好过。」
康卓尔叹气,「没有人能帮她,伤害她的是过去,她忘不了,没有人能把那些事从她心里剔除。」
纵使姚若琳是他接触最久的一位患者,但他还是无能为力。
「一些人健忘善忘,就像你,但有些人却敏感而容易受伤,需要比一般人更久的时间疗伤,就像若琳,长期的家庭冷暴力,让她从小就对爱情产生了恐惧和不信任,当初遇到林志文,她以为会有所不同,没想到被伤得更重,十年来她让自己变得强大,但也仅仅是外表。
「人前精明能干的姚若琳,其实心里还是藏着十年前的影子,她不相信爱情,甚至不相信亲情,与人交往刻意保持距离,遇到问题总是先刺伤对方以保护自己,看起来自私自大,实际上胆小怯懦,这样的姚若琳,和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敏感、恐惧。」
康卓尔违背心理医生的守则,将姚若琳的情况分析给勒驰听。
「别看这十年间她一直接受我的治疗,但却抵不上你几个月。」
勒驰抬头看他,满眼困惑。
康卓尔苦笑,「我一直告诉她,可以试着敞开心房去接受爱她的人,可她却说身边都是虚情假意的家伙,直到你出现,我第一次听她提及『真心』这个词,应该是你用行动打动了她。
「越抗拒爱的人,说到底越渴望爱,在若琳的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真爱,可越是如此,反而比常人更敏感,小小一点伤害,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这次虽然是老天捉弄,但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勒驰挑眉,「机会?」
康卓尔点头,「用你的真心再打动她一次,这样她或许会懂,即使受了伤害,但如果是真爱,就能克服一切困难走到一起。」
如果是真爱,就能克服一切困难……
康卓尔的话点醒了他。
这点坎坷算什么?他爱她,真心爱她,所以再大的困难都难不倒他。
即使要重新追求,即使再花一个十年,他也一定要追回她的心。
第8章(1)
姚若琳一夜无眠,到第二天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梦里,她变成小女孩,坐在家门外的台阶上,满脸是泪水,听妈妈在屋里一遍一遍说对不起,哭着求爸爸放她走……
一转眼,她十五岁,缩在墙角,三个看不清脸的人朝她走来,她怕到发不出声音,只听到林志文和很多人的笑闹声,骂她胖子,该死的胖子……
又换了个场景,她看到林志文跪在自己脚下狼狈痛哭,又突然站起来咬牙切齿的骂她是骗子,欺骗他的感情……
然后是勒驰,站在黑暗中,点燃一只打火机,在昏黄的火光中看着她笑。
那光好温暖,他的笑容也好温暖,她不由自主走近,伸手触摸他的脸,突然光灭了,黑暗铺天盖地而来。
「不—」姚若琳她霍地惊醒,清晨的阳光刺进眼睛,她伸手遮挡,却触摸到一片冰凉。
发觉自己竟然一脸泪水、一身冷汗,她怔怔坐着,心荒芜一片。
他走了,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中,他走了。
带走因他而来的光,留她固守黑暗,这是她想要的结果,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叩叩叩—门板被敲响,她一怔,呆呆望着门的方向,发不出声音。
「姚小姐,能进来吗?」是疗养院服务人员的声音。
姚若琳眸色一黯,转过头看向窗外问:「什么事?」
服务人员推门进来笑着说:「有人送礼物给姚小姐。」
「礼物?」她挑眉。
「进来吧,先把旧的搬出去。」服务人员向门外招手。
立刻进来两个工人开始动手搬衣柜。
若琳惊讶,起身走过去制止,「你们干什么?」
「你别担心,只是帮你换一个。」服务人员解释。
「换一个?为什么?」她不明白,康卓尔又在搞什么花样?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服务人员一脸兴奋的表情。
很快的,两个工人搬着一个偌大的衣柜进房,白色的,四四方方,散发着被阳光晒过的原木味,可却比之前的大一倍,放在小小的房间里不成比例。
「是康医生让换的吗?」她蹙眉。
康卓尔一向注重房间摆饰,不可能换这么不对称的家具,而且康卓尔应该不知道,这几天她都躲在衣柜里……不对!
姚若琳心惊。是勒驰,只有他看过。
她走过去,打开衣柜。
果然,偌大的衣柜里好像一个小房间,四壁包着用碎花棉布做的海绵垫,顶部有盏小小的灯,散发橘黄色光亮,照在铺满帕帕手工糖果的垫子上,一闪一闪的散发着刺眼的光。
她霍地阖上柜门,转身望着一脸期待的服务人员道:「把它搬走,我不要。」
康卓尔走进来,示意服务人员离开。
姚若琳背对他,站在窗边不说话。
康卓尔看看衣柜,莞尔说:「不进去试试,肯定比我那硬邦邦的衣柜要舒服得多。」
她握拳,转身瞪他,责问:「为什么带他来?作为医生,你不是应该严守病人隐私吗?」
康卓尔不说话,看着她,目光犀利,彷佛能看透人心。
姚若琳转过身,避开他的探究,负气道:「好,既然这样,我走。」
她转身绕过他要离开,却听他在身后叹气,「你准备一辈子这样逃避吗?」
顿住脚步,僵在门边,她执拗的反驳着,「我没有,恰好相反,我正在学着面对,让自己清醒,从此脱离苦海。」
康卓尔点头,「那你是在怕什么?」看着她紧绷的背影,继续激她,「既然决定不管如何都不再爱,应该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又为什么不敢面对他?怕再一次被感动?」
「不可能!」她咬牙否认。
他忍笑道:「那何不看他怎么做?或者像你之前对待林志文一样,等他好事做尽跪在你脚下求你原谅的时候,再狠狠踢开他,这样不是更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