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了。」夏孟苓是真心祝福她,当年也只有赵燕萍对她嫁入黎家表示友善,虽然碍于黎继业,她们并没有密切往来,但这份心意,她始终感念在心。
「是该恭喜我,我终于脱离那个恶魔了。」提到黎继业时,赵燕萍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你一定还不知道吧?你离开之后没多久,警察就找上门要他配合调查黎氏的纵火案,说案发前有证人指控他出现在火场且鬼鬼祟祟、形踪可疑。」
夏孟苓怔了怔,想起楚祈当初曾告诉过她,黎继业是纵火的元凶,看来的确是真的……
「其实当年我也隐约听到他跟他姊姊似乎在动什么歪脑筋,只是他们很防着我,我无法听仔细,却没想到竟然是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放火烧自己的公司?」
「后来呢?」
「他要我替他做伪证,证明他当天整晚在家,我不愿意,他就痛打我一顿,我再也受不了他,所以就向警察全盘托出,说他当天神色匆忙的回家,手还受了伤。经过查证,那伤的确是烧伤没错,他自知难逃法网,就认罪了,因为犯罪后态度配合,且公司看在已逝前总裁的面子上,并没有多加追究,只有将他赶出公司。轻判三年,算是便宜他了。」赵燕萍有点忿忿不平的道。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夏孟苓感慨的道。当年她为了黎叔而隐瞒了黎继业的犯行,但最终黎继业还是逃不过报应,得为自己犯下的行为赎罪。
「是啊……」赵燕萍再同意不过了,点了点头,「不只如此,连黎珍妮也好不到哪去,他老公光明正大跟小三住在一起,完全无视她的存在,现在似乎正在打离婚官司,闹得不可开交。」
夏孟苓轻叹口气,没有多做评论,只是在心中为黎晓生感到心痛,终究,这对儿女还是让他失望了。
赵燕萍见夏孟苓脸色黯然,瞅着她半晌,唇瓣动了动,欲语还休。
「看我光顾着跟你叙旧,都忘记你要买花了。」以为赵燕萍是想催促她工作,夏孟苓边说边转向展示的花架。
「不急不急,我是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赵燕萍咬咬下唇,脸上带着愧疚与犹疑。
「都过去这么久了,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夏孟苓拿起一朵白百合不在意的轻扯唇。
赵燕萍下定决心似的,挺直了背脊道:「其实公公是被黎继业姊弟俩气死的。」
原本的动作僵住了,夏孟苓两眼直射向赵燕萍。
赵燕萍反射性的一缩身子,继续道:「那天他们两个人匆忙回到家里,黎珍妮的脸色发白,全身剧烈颤抖,黎继业则一脸严肃,不断提醒黎珍妮要镇定,不要露出马脚,我当下就觉得奇怪,他们俩以为我不在家,所以话讲得很大声,黎珍妮怪黎继业不该带杂志去找公公,还不断刺激公公,害公公一气之下休克断气,黎继业反怪黎珍妮想撇清关系,说她还不是对公公冷嘲热讽,逼公公把遗产都给他们,她也是帮凶。
「我躲在厨房越听越心惊,他们竟然为了避嫌,连叫救护车都没有就逃离现场了,后来他们讨论了一阵子之后,决定什么都不说,当作没发生过这件事……」
「你那时为什么不说?」听到真相,夏孟苓的心拧痛着,情绪激动的问。
「对不起,我当时害怕他会打我……所以……」赵燕萍自责的抿抿唇,随即又关切地看着夏孟苓死白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你还好吧?」
夏孟苓硬是挤出虚弱的笑,点点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其实我离婚后就曾经想找你说清楚的,但公公死后,你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我也不知道上哪找你,所以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不过或许是公公冥冥之中有保佑吧,我今天才能遇到你,把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全都说了出来,现在我感觉轻松多了。」赵燕萍长吁口气,彷佛胸口那盘踞已久的污秽之气,真的全随这口气而尽数排散。
夏孟苓不由得苦笑,她是说出秘密松了口气,但自己却好像有颗大石头压上原本就不堪一击的心,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
「对了,一直在说我,你呢?还好吗?」赵燕萍这才想起要问候她的近况。
夏孟苓还没来得及开口,夏恩已经从后头跑了出来朝夏孟苓道:「妈咪,我可以去巷口的便利商店买汽水吗?」
「汽水喝多了不好。」夏孟苓微微蹙眉。
「这星期还没喝过呢。」
「好吧,就只能喝这次喔。」夏孟苓松开眉头,露出慈爱微笑。
「嗯。」夏恩开心的应诺,蹦跳着出门。
「那……那是你儿子?!」一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互动的赵燕萍有些惊讶。
「嗯,他是我儿子。」夏孟苓满脸骄傲地说。
「所以你也再婚了吗?」赵燕萍好奇的问。
这次夏孟苓没有回答,将话题转向了她想要怎样的花束上。
赵燕萍也发现夏孟苓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跟她就花朵的挑选上交换了一些意见,互祝珍重之后,带着一束以白百合为主的花束离开了花店。
赵燕萍离开之后,夏孟苓就一直浑浑噩噩的,脑中回荡的都是赵燕萍方才所说的话,让她不由得有股想哭的冲动。
想起楚祈痛苦的神情,想起他百口莫辩的挫败,她的心就好痛好痛,像有人用两手狠狠拧着似的,教她几乎站不直身子。
赵燕萍的话一一印证了楚祈的解释,黎叔真的不是被他气死的,那本杂志也真的不是他带去的。
任楚楚不久前说的话突然浮上脑海,不只爱情蒙蔽了人的眼睛,愤怒也会……当时她一心觉得自己被他背叛,加上嫉妒他曾对任楚楚付出的感情,所以任由妒恨焚烧自己的理智,不愿意听进去任何解释。
若当初她愿意冷静一点,事情会有不同的发展吗?或许恩恩就用不着在没有父亲的陪伴下成长……
夏孟苓坐在工作台后怔愣地想着,双肩毫无生气地垂下。
黎叔曾叫她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而今,她后悔了吗?
想着想着,眸底慢慢覆上一层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孟苓?」杜亚瑟走上前,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你来啦。」夏孟苓赶紧撇开脸不让他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佯装忙碌的修剪玫瑰花刺。
「嗯,刚下课。」杜亚瑟没忽略她撇开脸时,眼睫处闪烁的泪光,顿时一阵难受,深深的瞅着她道:「你最近好像很不快乐。」彷佛又回到她刚去英国的时候。
「有吗?你想太多了。」夏孟苓勉强的扯出笑。
「是因为他吗?」杜亚瑟再问。
夏孟苓的身形几不可察的晃动了下,努力维持平静的道:「你今天是怎么了?」通常他不会这么咄咄逼人的。
杜亚瑟苦笑,「我只是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他原本还可以自己安慰自己,等久了就是他的,但自从楚祈出现之后,他再也乐观不起来。
她抿抿唇,扬起长睫,认真地看着他道:「亚瑟……」
「等等,你先听我说。」他害怕她那种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的眼神,「我想过了,如果你担心楚祈知道恩恩的身分,那乾脆我们回英国去好吗?反正可芯也在英国,你回去她一定很开心。」他单纯的觉得,只要回到英国,一切还能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