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起来,是一段很长的故事……」黎晓生的眸光飘忽了起来,彷佛回到了过去,娓娓说出他跟夏孟苓结为夫妻的前因后果。
「所以,为了完成我这个垂死老人的心愿,她真的是有苦难言,受到不少的委屈。」黎晓生长叹一声,「算来,是我亏欠了她。」
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故事,楚祈也不禁感到动容,想起夏孟苓那张总是坚强的脸蛋,他现在才明白,就是因为那样的过去,她才不得不逼自己坚强。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对他们来说,应该是要守口如瓶的秘密才对。
突地,黎晓生的目光异常灼亮,深深凝视着楚祈道:「直觉。」
直觉?楚祈微微眯起黑眸。
「我直觉你是老天爷派来替我守护她的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刚好,每次她发生意外时,你都在她身边,还恰巧成为替她解围的人。」
「你都说是意外了,这同样也是意外。」被他这样一提,楚祈竟也开始觉得这一切莫非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他才会转生到此处?
「我们都知道,那些并不是意外。」说到这,黎晓生露出疲倦又无力的神色,「孟苓一直都是个贴心的女孩,我知道她是怕我担心……甚至难过,才会选择隐忍那些事而没告诉我。」他虽然病了,但脑子可还清楚得很,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只是充斥着无奈跟无力。
「她的确处处为你着想。」这一点,他再认同不过了,「她宁愿自己受尽污辱,也不想让你操心。」
「这孩子……」黎晓生感叹的吁了口气,缓缓道:「我知道是我太自私,对我的孩子,我有我的私心与歉疚,所以一直以来,才会让孟苓不断受委屈,但现在牵扯到她的安危,我也不能再坐视不管。」
楚祈的心头一凛,瞳仁微微缩成一抹漆亮。
第5章(2)
黎晓生沉默了几秒,又开口道:「况且继业那臭小子,我……唉……老实说,我承认我除了担心孟苓的安危之外,也不希望那臭小子真做出什么糊涂事而毁了自己。」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黎晓生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皇,当初父皇也是无法狠下心处置存有野心的二皇兄,才会造成父皇死后由二皇兄带头推翻太子,并掀起一场夺嫡血腥斗争的灾难。
骨肉亲情在天家是种奢侈,看来在现代豪门也是,总是无法单纯享天伦之乐。
「我知道我的日子不长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孟苓。」黎晓生朝楚祈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手。
楚祈不忍,迅速用厚实大掌反握住他。
「答应我,替我照顾她。」黎晓生正色请托。
看着老人硬撑着病体也要请托,轻楚祈轻颔首道:「其实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会照顾她的。」
老人微微挑眉,露出了安心的微笑,「我相信你的保证。」
楚祈也松开了紧抿的唇,好奇问道:「我们才见第二次面,你就不怕我贪图什么?」
「我闯荡商场这么多年,识人的本领还是有的,不过若真是我看走眼,孟苓也不是笨蛋,她自然也有她识人的办法。假使你真能瞒过我们两个人,那就是你的本事,我也无话可说。」黎晓生豁达说道,唇角噙着淡笑,「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如果你真的想贪图什么,也得先得到孟苓的心再说。」
得到她的心?楚祈的心一悸,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粗声道:「你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
当他听到他们的婚姻只是有名无实之时,的确是松了口气,但那只是因为他可以不用再如此拘谨的跟她相处,搞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尴尬,绝不是因为贪图什么。
闻言,黎晓生没有多说,只是露出一抹促狭笑意,接着将手收回身侧,缓缓阖上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老人方才饶富兴味的目光,让楚祈一向冷静沉稳的心跳莫名多跳了几拍。
本想再开口替自己辩解几句,但又觉得这样反而欲盖弥彰,索性噤声不语,让自己的情绪沉淀一下。
论感情,在大楚他从未主动追求过任何一个女人,正妃和侧妃都是父皇赐婚,几个妾室不是众臣塞进来的人,就是王妃收入房的陪嫁,彼此的关系除了男女之情,还充满了政治上的角力斗争。
所以,虽然他从不吝于给妻妾们物质上的享受,却也总是相敬如宾,若要说起谁可以让他上心,还真挑不出一个,跟谁的感情都是平淡得像清水。
反倒是在这重生之后,遇上了夏孟苓,他才算是第一次能在女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真性情,不用考量她背后所代表的庞大势力,只是单纯的与这个人来往。
而她就是她,一个大胆斥喝过他、嘴硬心软、率直又顽固的善良女人,也不需要在他面前假意温柔。
这样想来,他的确对她上了心,在意起她是不是被人欺负羞辱,甚至还不顾她的「不知好歹」,厚着脸皮执意对她的事情插上一手。
他还无法厘清自己对她的想法,只知道他就是想这么做,与黎晓生的请托无关,就当作……是回报她收留了他。
楚祈坐在床旁的沙发,耳边听着黎晓生短促的呼吸声,与间歇响起的咳嗽声,垂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没发现夏孟苓悄声推开了房门,缓步走了进来。
「花婶呢?」
夏孟苓的询问声响起,楚祈的身子一震,这才回神望向她,连忙将纷乱的思绪拉回,努力让那乱了节拍的心跳跟着恢复正常。
凝视着她明显红肿、覆上一层雾气的双眸,他的心一紧,眉头紧拧,「你哭了?」
他的视线太灼烫,让夏孟苓有种无所遁形的羞窘,连忙撇开脸道:「没事。」
楚祈半眯起俊眸,想起方才医生把她请去办公室商谈的事,便能猜想她是因为黎晓生的病情而难受,但当着黎晓生的面——虽然黎晓生此刻已睡着,还是不适合谈论这件事,他也就不再追问。
「花婶呢?」怕他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赶紧重复问了一次,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事实上,楚祈此刻的心绪全放在她那双还漾着水色的曈眸,顿时有种想要把她抱入怀中安慰的欲望。
「怎么了?难道是黎叔有事?」见他都不说话,她的心一惊,连忙凑到床边查看黎晓生的状况。
见状,他才出声,「他没事,佣人去买东西还没回来。」照刚刚黎晓生的吩咐,佣人想必还在外头逗留,不敢太快回来。
夏孟苓松了口气,但随即颦眉看向他,「买什么东西?」
「是我叫她出去的。」黎晓生虚弱的出声,睁开了眼睛,望向夏孟苓微笑。
「黎叔!你醒了?」夏孟苓的眉头霎时舒展开来,轻声询问,「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黎晓生摇摇头,挣扎着想坐起身。
她连忙将病床摇起,然后熟练的将枕头塞到了他背后,让他可以舒适的半坐着。
看着夏孟苓一气呵成的动作,完全没有任何迟疑停顿,楚祈可以想像得到她平常就已经对做这些事习以为常,并不是临时可以假装得出来。
她对黎晓生是真切的关心照顾,没有一丝虚假。
黎晓生乔了个舒适的姿势,阻止了夏孟苓忙着想替他盖被的动作,自己扯来被单,询问道:「医生怎么说?」
没料到黎晓生会这么迫不及待的追问,夏孟苓的脸上闪过一抹心虚,扯谎道:「医生说没什么,在医院多休息几天,等稳定就可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