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两百?”萌萌狐疑地扫了他几眼,掐指先掂掂他的斤两。“如果一位商业顾问每小时只值两百块,表示他的功力也不怎么样嘛!那你们何必眼巴巴地跑来找他问一大堆傻问题?”
一口深褐色液体险些呛岔了纪汉扬的五脏真气。
“你保重。”萌萌酷酷的丢给他一句祝福。
“谢谢。”他艰涩地接下狠招。这女孩不容易,连损人都云淡风清。
“你是说,我们白来一趟了?”高维箴顿时陷入严重的自我怀疑。“这下子惨了,我们白白浪费了九十分钟,你们可知道九十分钟可以成就多少学说?光是浪费时间还不打紧,我还因此与一位不太灵光的顾问先生产生交集,若以长远的人生轨道来判断,每一次接触就代表一个转隔,我竟然平白为了一个庸人而干扰了生命的运行……天!这个意外可能会引发复杂的环状效应。”
没人理会她喋喋不休的独白。
“不是呀!我觉得他对我们收费便宜,是因为杨律师幕后帮衬的缘故,既然如此,现成的资源不用白不用。”陆双丝依旧开开心心的,天性爽朗乐观可不代表她脑袋钝。
萌萌突然冒出一句赞同词,“有道理,我欣赏你。”
这大大出乎纪汉扬意料之外。他还以为萌萌小姐会沉不住气地蹦蹦跳呢!不愧是茂盛小姐,有意思!
“请问你们讨论出结果了吗?”他礼貌地介入她们的家庭会议。
“是的。”萌萌大踏步走到他面前,隔着三尺宽的长桌面向他探出小手。“你好,我先自我介绍,敝姓叶。”
“我知道,这两位是你继母和继姊。令堂在七年前因病殒逝,令姊的母亲原本是你的保母,五年前下嫁令尊,无奈却于四年前过了身。这位叶夫人是令尊的第三任牵手,然而在他们结婚的当天,令尊便不幸过世了。此外你没有其他兄弟姊妹。”他熟练地背诵出刚才听进去的叶氏族谙。
天晓得客户向商业顾问畅谈家族史做什么?萌萌冷眼回睨了继母一眼。
“唔……没事闲聊嘛……”陆双丝讷讷的颔低脑袋。
所以说,从一个人的性格行为就可以分析出他的成长背景。举她继母为例,陆双丝一看就知道出身于美满幸福的家庭,典型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因而养成了她对人际关系缺乏戒心,老是贸贸然地开放自己。
萌萌心里正泛着嘀咕,蓦然感到她探出的手得到回应。
纪汉扬回握住她。可是他握手的方式很诡异,并不若正常的社交礼仪,毋宁说,他挽住她的姿态很类似握着门把的方式,有力的大手完整地将她的柔荑包握住。
一股淡雅的、若有似无的松香浮漫开来……
萌萌下意识一震,调回别睨着母姊的视焦,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就放开她了。
四道目光交射,锐气一闪。
第一回合,平手。
这男人够阴的。很好!她喜欢。
“听说你很厉害。”萌萌突兀地启齿。
“我比你听说的更厉害。”他平稳的口气陈述着这项事实。
“那么,请问你打算如何协助我的继母大人创业?”她承认自己有点幸灾乐祸。
“第一,我想和她签约。”他拨开桌上的笔记本,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已经打好基本条文的草约。
“真的?我从来没有和人签过约耶!”陆双丝惊喜地轻叫。
“卖身契,有什么好兴奋的?”萌萌撇撇唇。
“这纸合约一签,我们会不会落到做牛做马还债的下场?”生性晦暗的继姊又面临第二波洪潮的洗练。
“萌萌,维箴,你们不用担心,有福同享,有难我当,我一定会负责照料你们的。”继母大人的眉梢眼角全都笑咪咪。“一旦出了事,大不了我们一起跑路。”
纪汉扬凝顿住,然后选择维持明智的沉默。人家都已当着他的面讨论如何逃避合约义务了,如果他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就该趁早送走这三尊瘟神。
可惜,今天他的感性战胜理性,警铃系统暂时失去功能,据说这是因为“相对现象的抵触,造成感官功能失序”的缘故。
“合作条件很简单。”他咳嗽一下,端出专业顾问的架式。“我这方面应该履行的义务如下;第一,评估你们应该从事何种外烩生意以达到营利目的;第二,提供专业建议,设计一套具有效率的经营方式;第三,定期为你们提出组织诊断,研判经营方针有无更动的必要,并且机动性地提供应变措施。”
“听起来很笼统。”高维箴摸不着他的头绪。
“全世界的合约条文听起来都很笼统,如此一来立约人才能钻法律漏洞。”萌萌好心告诉姊姊。
“喔。”两个女人顿悟。
纪汉扬尽量维持嘴角保持一字形,无论如何都不使上翘。“谢谢你的解说。至于你们的义务只有一项,就是偿付我合理的顾问费用。我的要求很简单,待外烩生意的收入稳定后,我酌收年度营利率的两成作为顾问费,持续三年为止。如果该年这个数字低于三十万,就以三十万作为基本额。”
“慢着。”萌萌听出端倪了。“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一年赚不到三十万,还是得照付你的顾问金?”
“当然。”他平稳自若地应了下来。这款费用还算超低特惠价哩。
“哇拷!”这家伙当她们是呆子。“不公平,那你一丁点风险都不必承担。”
“我扮演谘询顾问的角色,而不是实际经营者,当然毋需为你们的事业承担风险。”他挑了挑眉,“然而我必须承担自身的信誉风险。如果你们赚不到利润,相对地也影响到我的名声和公司形象,对我自然没有好处。”
“萌萌,这很公平。”陆双丝突然眼睛一亮。“你看,哪天我们不需要他了,直接发黑函给他的客户,中伤他的名誉就成了。”
萌萌考虑了几分钟,研拟着继母话意的可行性。
“也对,我们发完黑函再跑路。”她冷静地表示同意。
真的!如果他有理智,真的应该拿大扫把轰人了!无奈他呼唤了半天,专司“理性”的那根神经还是继续罢工。
“很高兴我们彼此取得共识。”他乾涩地批评,迅速修拟着草约。“等我整理好这纸合约,我的秘书会另外与叶夫人约时间,请当事人移驾过来签署。”
“好,走人了。”萌萌乾脆俐落得很,挥挥手,招呼两位家人不准带走一片云彩。
“等一下。”在她意会之前,纤臂霍地又被他强劲的力道扯住。
她又震吓了一跳,那抹不经心的笑勾诱着她的视线。
怎么回事?今天表现得犹如惊弓之鸟。
“干嘛?你要请吃饭?”她不悦地挥开他的箝制。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黝黑的脸扫过一丝古里古怪的笑意,看得她心头麻麻的。“在我正式接手之前,可不可以先弄清楚三位女士的技能倾向?”
什么意思?三个女人疑惑交相望。
“请问你们比较擅长哪一种烹调手艺?”这个问题可是当务之急,假设他评估出她们的经营地区适合西式餐饮,却没有任何人精擅,那岂不是白搭?
萌萌黑白分明的杏眼亮闪闪的,粉唇一撇,突然笑开了。骤然绽放的笑靥驱走她一身老沉,晃眼间唤出一个符合她实际年龄的精灵少女。
“老兄。”她慨然走回来,甚且得寸进尺地拍了拍他肩臂,眉眼之间俱是同情和怜悯。“人的一生必须经过不断试炼,你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