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闭上眼睛,凝聚精力十秒钟,进行下一波的攻防战略。
“要不然你们想怎么办?一辈子跟我耗在老宅子里当老姑婆?”她睁开眼,并且祈祷眼神够锐利。
“这也没什么不好啊。”维箴怯怯的瞄向继母,寻求同伴的支援。
“而且我们没有要求你当老姑婆。”双丝眼睛一亮,绽露着希望的水光。“纪先生是个标准的台湾精英,工作、居住皆以本土为主,你仍然可以嫁给他,老姑婆由我和维箴来当即可。你只要有空常常回来看我们,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对。”维箴为自己高节的情操感动不已。
“老天……”萌萌闭上眼,发出第二波垂死的呻吟。
门外窃听的三个男人露出程度不一的复杂神情。纪汉扬微微一笑,重新拾回清白的身份。余下两个男人满脸阴暗,仿佛刚刚吞完二十颗生鸡蛋。
“你们都听见了,整桩拒婚案件完全与我的萌萌无关。”他神采飞扬的追打着哀兵。
范孤鸿与彭槐安对视一眼,互相挑了挑眉,取得无言的默契之后,突然揪着他领带又扯向走廊底端,以免惊动书房里的高峰会议。
“是萌萌的挑唆也好,不是萌萌的授意也罢,总之我们这一方有两个人,两票对一票,算你倒楣。”范孤鸿决定硬栽到他头上。活该!谁教他是弱势族群。
“放心。”纪汉扬老神在在的安抚同袍。“再给萌萌一段时间,她迟早会说服两位女士点头的。”
“你说得容易。”彭槐安低吼,手刀又架回他脖子上。“再隔六个半月,这个世界就要多出一名新生儿。你们能等,我儿子可不能等。”
“奇了,又不是我们叫你弄大她的肚子。”范孤鸿很吃味。
“别嫉妒我。”彭槐安狠瞪他。
“两位,冷静一点。”纪汉扬越来越觉得自己和萌萌活像这一大票人的纠察队。“没有三两三,不敢不梁山。今天我既然登门造访,自然是来报送好消息。”
“你有法子说服她们出嫁?”两个男人心头登时灌注入期盼的泉水。
“先说好,我手中只有一个名额。”他最喜欢玩二桃杀三士的游戏。
原先的同盟立刻跳换为现今的敌手。范孤鸿斜眼冷看彭槐安,开始怀疑自己怎么会将这家伙视为同伴?打从一开始他们就看彼此不顺眼的。
彭槐安以同等程度的低温回觑他,兀自盘算着有什么最快的方法可以让一个强壮的男人暴毙。
“好了,别瞪了。我有个公平的提议。”纪姓仲裁人提出独到的见解。“咱们把决定权留给女士,其争也君子。”
有道理。两位男士点点头,狐疑的打量他。
“你带了什么秘密武器?”
“两个字,强强。”纪汉扬扬了扬公事包,微笑道:“咱们进去参加会谈吧!这件事情最好在人数到齐的时候解说。”
强强?范孤鸿暗自纳闷。小家伙的复原情况极为良好,目前也依照社工人员的安排,进行心理治疗,以期将他所随的暴力阴影降至最低影响度。以他迅速的进展来看,下个礼拜应该就可以出院了,他们一行人正向社福单位提出接手小家伙的请求。
至于苏伟翔,那天被他痛打一顿后,委顿得无法收拾细软逃走,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前来拘捕的警察带回看守所,四天前由检察官正式提起公诉。听说姓苏的在看守所里的日子也同样多苦多难,其他牢友获知他儿子下凌虐儿童的罪案,简直不齿至极,每天照三餐修理,闲着无聊没事做时再加一顿点心。黑道人士也讲求黑道义理,牢狱中,因为欺凌妇女和儿童而入监的罪犯地位最卑下,以后苏伟翔想过轻松日子,只怕难之又难。
纪汉扬领头,彭槐安次之,范孤鸿殿后,三人合组成男性军团,一字排开,由领头的男人负责敲门。
萌萌犹如抓到一根浮木,任何人能让她脱离眼前的泥淖,她都愿意谦卑的跪下来吻他皮鞋。
“请进。”她如释重负。维箴一眼瞧见队伍最后方的范孤鸿,马上升起充满愧疚感的红云。他闪到爱侣身边,执起柔细的小手避坐到最偏远的角落。
“你也会不好意思?”范孤鸿轻声咬她耳朵,话中怨怼的意味十足。
“范……”她讷讷的。
“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通人性?”他一回想起方才听到的片断就觉得愠恼。“我和你们共同生活了这段时间,难道会看不出萌萌与叶夫人对你的重要性?你为何认定我半点也通融不得,铁定会要求你离乡背景,住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
“难道……”她的水眸闪闪发亮。
“我本来就干自由业,既然名曰‘自由’,当然就是我高兴住哪里都行。”他白她一眼。
“可是,我以为……”她歉疚的垂下脑袋。“我以为你希望搬回欧洲或美国嘛。”
“你以为?”他余愠未消。“你每次都往最坏的方向‘以为’。”
“各位,请把注意力集中在敝人身上,多谢赐票。”纪汉扬叹了口气。这票人真的太难搞了。
两对爱情鸟一进门就各自带开,窃窃私语,咬耳朵的内容还一模一样,真是的!干脆集合起来,统一说明岂不更富效率。
萌萌往旁边挪移,让出书桌后的主位。
“求求你,讲一点好消息吧!我需要。”她委靡的神态教纪汉扬好生心疼。
“应该算好消息。”他温柔地拂开垂下她额前的刘海。
“你特地把我们集合起来看两位表演?”彭槐安不悦的讥刺。
“有点耐心好吗?”纪汉扬不甘示弱的回嘴。涨鼓鼓的公事包内叠放两个文件夹,他取出其中一个,翻寻出几张表格模样的资料。“强强下个星期四应该可以出院,不过心理咨询的部分必须持续下去,直到心理医师提出他已经复原的诊断。”
“他可以跟我们住吗?”维箴最挂心的就是这一件事。
“我已经和社工人员讨论过。虽然政府有补助受虐儿童的医疗经费,不过整趟疗程下来所费不赀,假若能够寻找到自愿赞助的家庭自然是上上之策。”他低头浏览几行文字。“强强住院期间,我们对他的关怀和爱护,社工人员全看在眼里。于是他们承诺,只要依循正当的领养手续,愿意将强强交由我们收养,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合法地拥有强强的监护权。”
“真的?”维箴喜出望外,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先别高兴得太早。”萌萌素来以冷静闻名。“正当的领养手续包含哪些步骤,必须耗时多久?”
“免不了必须接受社工人员的访视、观察,填写文件表格,以及杂七杂八的手续,在座各位对于政府单位的官僚作风应该不陌生。”他挑了挑眉。“我在社会福利局还有几个朋友,请他们出面帮个小忙,应该能缩短手续办理的过程。而在审验期间,社工人员会先来访视强强未来的生活环境,如果合格的话,强强出院之后,他们愿意先让小孩子安置在这里。”
“台湾的领养人必须具备哪些资格?”范孤鸿皱着眉。纪老大刚才承诺他有一个“名额”,而到目前为止,他尚未听到任何关于“名额”的话题。
“问得好。”纪汉扬若有所指的抬高嘴角。“那些经济状况稳定啦、人品优良啦、家庭环境正常啦等点点点点,略过不表。重点在于其中最最最不起眼的一项——偏生这项要求,在场之中没有任何人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