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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于职业本能,他一步入私人庭园,立刻从大环境的点点滴滴推演着叶家的状况。看得出来林木经过一定程度的修剪,但并非出于专业园丁的手笔,主人想必有闲多于有钱,再不然就是对自己的手艺太有信心。

  正式出马之前,他曾经调查过叶家目前的情形。据悉,男主人叶先生已经在一年多前过世,目前叶家仅剩遣孀和两名女儿,经济状况勉强维持在小康程度。

  走到主宅门前,他还来不及敲门,里头蓦地响起叮叮咚咚的异响。

  “哎哟!”维箴哭丧着脸。为了避开突然从厨房冲出来的爱犬苏格拉底,她脚下一滑,十来册装订完成的论文散洒了满地。

  恶兆!她的心愿悚然浮现这个晦暗的名词。

  在她即将取得硕士文凭的前一天,正要送给几位指导教授做为纪念的论文突然掉在地上,这一定代表着某种恶喻般的徽兆。

  维箴弯身坐在楼梯的第一阶,开始推演种种可能发生的不测。莫非迤洒一地的论文象徽着“一败涂地”,她的硕士资格会取消?或者,面试的教授临时抽冷腿,决议撤消她的面试成绩?不对,她又不叫吕安妮,论文指导教授也不叫王文洋。——如果噩运发生在明天之前,让她无法顺利以得学位呢?

  嗯,有可能!说不定她会临时发生车祸,遇到强盗、绑匪,毕竟台湾的治安日益恶化已是不争的事实。对了萌萌和继母大人双双外出,两、三天之内不会回来,举家目前只剩她和苏格拉底这一人一犬,如果凶狠的歹徒闯入宅子里,她区区弱女子又手无缚鸡之力……

  “天啊!我快死了。”她苍白的容颜埋进手里,虚弱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

  “因为绑匪即将闯进我家做案……”慢着!打哪儿冒出来陌生男人的声音和她对谈?维箴缓缓抬头,视线先收讯到一双染着薄灰的登山鞋,超大尺码显示鞋主人的个头肯定硕大得惊人。

  眼眸渐向上移,越过小腿、大腿、腰腹、厚壮的肩膀,停顿在背着阳光的脸孔。

  一双深咖啡色的瞳孔向下望着她。

  “啊!”出现了!

  “汪!”苏格拉底很争气的窜跳起来——然后钻进女主人的怀里陪她一起发抖。

  入侵者倏地倒退几步,显然被一人一狗的叫声受惊不少。

  “你你……你是谁?你想做什么?我们家很穷!”她高高举起苏格拉底,仿佛一面抵抗外侮的盾牌。

  范孤鸿和两颗钮扣般的狗眼四目交接,狐疑的耸高眉峰。这女人以为一只发育不良的蠢狗济得了什么大事?

  “请问这里是叶公馆吗?”先打听清楚比较妥当,他不想浪费时间在错误的地盘上。

  “不……不对,这里是‘很穷’的叶公馆。”维箴抖着下唇纠正。

  假若现场情形转画成一幅连环图画,范孤鸿可以想像得到,他的头上应该会被加上好几条代表“茫然”和“狼狈”的效果线。

  “那么,‘很穷’的叶夫人在吗?”他决定,与火星人交谈就必须运用火星人听得懂的语言。

  当然,眼前的这个女人与科幻片的绿色火星人相差很远。最起码的一点,她的皮肤有别于碧绿色,而是偏向奶油白的圆润基调。说真的,看多了白种女人粗糙的肤质,她这身肌肤还满令人欣赏的。至于五官,总体而言相当文弱秀美,假若抹去她眉宇间的惊惶,浓化现有的书卷气,相信中国传统的“文人酸儒”就像她这副形样。

  至于什么性感、冶艳、风情万种,抱歉,安在一只蜜峰身上都比用来形容她更适合。

  维箴和陌生男人对谈了几句,发现他并未展现出大开杀戒的意图,心头稍稍凝定下来。

  “很穷的继母大人不在。你刚才怎么进来的?”她先打听清楚比较要紧。

  “门没锁,我又听见里头响起碰碰撞撞的声音,所以自己推门进来看看。”一般而言,他极少为自己的行动提出解释,不过第一印象定江山,先做好外交有助于他完成所托。

  “哦。”这表示陌生人并非擅闯民宅,维箴又放心了几分。“你是来应徽的?”

  应徽?他心中打了个问号?

  “唉!”范孤鸿含含糊糊的应道:“请问叶夫人何时会回来?”

  “她到店里去了。你有没有带履历表?”

  他摇摇头。黄天林曾经提到,叶家对于卖画一事的反应相当负面,或许她将来意移到其他方面,有助于叶家人对他降低戒心。

  “这就有点麻烦了。”维箴严肃地直起身,拍拍直筒裤的灰尘。“你也知道,你和我们预期的应徽者有点出入。”

  他怎么会知道?莫名其妙。“我想,应该是性别的缘故。”她陷入喃喃自语的情境。“一般而言,上门应徽的人以女性居多,然而雇主不应以性别做为筛选标准,这对男人相当不公平。可是女人本来就是社会上弱势的一群,假若我们把这个工作机会开放给男性,那女人又少了一个发挥长处的领域。”

  “嗯。”他开始观察哪里有冰水可喝,顺便坐下来打个盹,等她自言自语完毕再进入正题。

  “你贵姓?”

  “范。”厨房好像在右边。范孤鸿率先领路到冷饮的大本营。

  “大名?”维箴捧着苏格拉底跟上他的脚步。

  “孤鸿。”他找到冰箱,搜寻清新沁凉的铝罐。

  “你有没有前科?”

  “没有。”冰箱里只剩下最后一罐海尼根,他大方的占为己有。

  “我并没有岐视受刑人的意思,只是治安日渐恶化,市调又指出,百分之十四的假释犯具有再度犯案的危险,尤其是性侵害罪犯……对了,你以前没有强暴经验吧?”

  “没有。”他拿出一罐可乐扔给喋喋不休的女人。

  “那就好。”维箴仍然不放心。“最好你留下个人资料,我先请徽信社调查一下,确定你没有任何前科,六个月之后我再通知你——六个月会不会太久了?”

  “会。”“啵!”拉环拔开,畅人心脾的冰啤酒一路滑下他的喉道。

  “我也这么觉得。”她困扰地皱起眉头。“可是这种事情通常由萌萌作主,我不敢随便答应。我看你还是明天再来吧!——不对,萌萌跷课陪经先生到高雄,下个星期才会回来,北返之后紧接着又有学校活动,起码要两个礼拜才会进门。不然你等继母大人……也不行,继母大人今天下午直接飞香港,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糟糕,被你听到了!这么一来我可能会有危险!你确定你真的没有前科吗?”

  “确定。”他帮她拉开可乐拉环。

  “如果有怎么办?”他耸耸肩,不予置评。“如果有,我一定不会忘记,可是我记得我没有。”

  “好吧!”几声不雅的咕噜咕噜突然自女主人空虚的腹腔发出来,维箴的俏脸登时红透。“不好意思。你吃过中饭了吗?”

  “还没。”他刚下飞机,直接从机场奔赴目的地。

  “正好。”她双眼一亮,很难得的笑开怀。“我给你一个机会表现。来!”

  她雀跃的指向冰箱,闪烁的眼眸充满期待。

  范孤鸿茫然的瞪着冰箱,隐隐感觉头顶上又冒出效果线。这是干啥?

  “动手吧!”维箴朝冰箱点点头,催促他。“材料全储存在冰箱里,继母大人担心我饿肚子,事先已经补给好整柜原料。”

  他拭探性的回应,“你是说,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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