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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页

 

  她反常的平静让郎云开始感觉不对劲。

  「清姨告诉我,前几天曼曼来过?」

  「似乎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他们必须保护你防着我。」她暗自好笑。

  「相信我,在你的地盘上,我有一模一样的感受。」昨天下午刚踏入村里,他已经被某只保护欲过度的母老虎剥了两层皮。

  叶以心夹起一颗荷包蛋进他的碗里。「清姨就像我的母亲一样,难免会比较关心。」

  「那么她对于这桩『三角关系』的忧虑是完全没必要的。」

  「我知道。」她微微一笑,低头继续吃饭。

  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昨夜那个与他缠绵终宵,甚至突破尺度,以最狂野的方式取悦他的女人,仿佛不存在,她又退守回他触及不到的角落。

  「可不可以告诉我,在我们睡着和醒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郎云放下碗筷,绕到她身旁坐定,将她移进自己怀里。

  「没有啊。为何这么问?」为了不把粥洒在他身上,她只好把碗筷也放下。

  他并不期待一夜欢好便能把所有问题解决,毕竟他还欠她许多解释,而其中一些问题,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只是,他该死的确实以为今天早上会有所不同。

  「我去拜访了我的脑科医师。」他突然说。

  这句话果然如愿引起她的关切。

  「医生怎么说?」

  「他让我看了四年前的脑部X光片,那根铁条从这里穿到这里。」郎云比画一下脑部左前方和右后方的疤痕。「医师开玩笑说,死刑枪决都不会比它更精准,电视上那些『全球惊奇』的节目应该来台湾做一个我的特辑。」

  她伸手轻抚他额角的疤痕,想到他曾经如此的接近死亡……她打了个寒颤,偎进他怀里。

  「已经没事了。」她喃喃说,不知道是安慰他,或说服自己。

  「从某方面来说,那些报导不算胡扯,我能活回来,确实是现代医学奇迹。」郎云轻吻她的发丝。

  「我很高兴自己是这项奇迹的见证人。」她躺在他的胸口,凝视着在风中招展的野花。

  郎云略推开她,深深望进她的眼底。「我告诉他们,我失去了整整三年的记忆。他们回答,有时候伤部的疤痕组织会产生一些局部影响,他们也不能肯定我会不会再想起来。」

  「没关系的。」她轻抚他的发丝,眼神布满温柔。

  「心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忘记你……」郎云埋进她的发间。

  她叹息了。如斯情景,曾日日夜夜出现在她梦里。激烈时,她梦见他踩着大步而来,恳求她的重新接纳;温存时,他如此刻这般让她偎着,细细在她耳畔说着一遍又一遍的情话。

  梦境成真,今年的秋风,终究没有等闲虚度。

  「曾经,我非常愤怒。」她轻挑一下嘴角。「好几次我盯着电视新闻,看着受访的你侃侃而谈,神情是那样潇洒自信,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而被抛诸脑后的人毫不值得眷恋。我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心里充满痛楚,每一丝血肉都像要焚烧起来。」

  「我并不……」

  她掩住他的唇,要他耐心等自己说完。

  「后来怒火退去,理智渐渐回来,我开始学着去接受事实──你忘了我,虽然不是出于自愿,我的丈夫不会回来了。」那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岁月。

  「我会的,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找到你。」他沙哑低语。

  她埋在他的颈间,吸嗅他好闻的男性味道,她多怀念他的味道呵!

  「郎云,我已经不气你了。」

  「确实?」他挽起她的葱指,一根一根细吻。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股愤怒是不理智的。你也不愿意出一场几乎要了自己命的车祸啊!这一切的发生,于你亦是身不由己,我为它怨怪于你,一点道理都没有。」她秀丽的脸上出现一丝微笑。

  毫无来由的,郎云后颈的汗毛全耸了起来。

  「但我不曾真正忘记过你,记得之前我们在台北相遇吗?」

  「你表现得非常缺乏EQ。」那抹令他毛骨悚然的微笑消失,温柔再度回到她的眼中。

  「只对你,我发誓。我并不是那种无往不利的女性杀手,以前女人的拒绝向来不会困扰我。可是,我当时也不知道,就是无法接受你不理我、不要我。」他将她短短的发绺绕在食指上。「当我发现你可能属于别人时,更加无法忍受,既想把你推到不会造成伤害的地方,又无法克制地想见你。当郎霈给我一丝丝借口时,我又迫不及待地四处找你了。」

  「我明白的,一切都过去了。」她给他一个安抚的亲吻。

  「我知道我还欠你几个答案,我自己也有几个问题想厘清。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过一阵子我会去美国找我父亲,把一切都谈清楚。」

  「不要,郎云,已经过去的伤又何必再去揭开?我知道你并没有抛下我,那就够了。」她微笑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已经从不理智的怒火中解放,不再气你了。」

  「所以?」郎云突然感受到刚才的那股毛骨悚然。

  叶以心拍拍他的脸颊,安然抛出一颗炸弹──

  「所以,郎云,我觉得你应该离开了。」

  ☆ ☆ ☆

  山上的儿郎咧,不畏风,不畏寒,迢迢山路通大关!关外的野兽恁刁钻,铁叉一举兽胆寒;关内嘿,心爱的姑娘倚门望,盼呀盼,盼着情郎儿好归返。

  啦啦啦……

  大汉哼着豪迈山歌,一大早心情忒好,开步往村庄外缘的小木屋。

  「小子耶!小子,你们起床了没有?」大老远他的大嗓门便响彻整条小径。

  那小子真不够意思,昨儿夜里竟然把小卿往他家里头一扔,转头就走,也不想想他和相好的多久没恩爱了。

  他相好的每个月才回来几天而已,他可是想死了哩!好不容易过了一晚,她今天一大早起床又丢下他,去后山找花材了,唉,聚少离多啊!

  今天非得教那小子什么是敬老尊贤的道理不可。

  嗯?那是什么味道?好香……似乎是心心熬的白粥。心心熬白粥最好吃了,生米粒粒饱满,火候又恰到好处,先去喝两碗再说。

  大汉振作起精神,加快脚步。

  「心心,小子,我来吃早……」

  咻!一阵疾风刮过他身边,大汉被带转了一圈。

  「啊?啊?什么?怎么回事?」他站定脚跟,身旁蓦然多了尊满脸铁青的门神。

  郎云激愤如狂,火眼金睛直直勾住小木屋。

  大汉前看看,后看看,门廊上摆着一桌好菜,不过人儿倒不见一个。

  「喂,小子,我来看看你们处得如何了。如果情况不对,我得约你去抓虾……不是啦,我是说,天气不错,你要不要去溪边走走?」

  「让开!」郎云怒咆一声,转身就走。

  「啊?啊?等一下,你又要走了喔?你不是昨天才刚回来?」大汉摸不着头绪。

  郎云回头揪住他的胸口。「你进去跟里面那个女人说,我郎云这辈子还没有不战而降过。如果她想玩硬的,我奉陪!」

  他拂袖而去。

  大汉呆在原地。怎么昨天晚上两个人还你侬我侬的,今天一早就见他跳蹦蹦?心心是给人家睡完不负责任,还是怎地?

  无论如何,事情看起来很大条了!

  第十章

  安可仰从书架最角落搜出已经积满灰尘的六法全书。他吹口气,一层灰色的薄雾腾起。

  真烦人,大好的星期一,摸鱼跷班的好日子,他凌晨四点才入睡,竟然下午就被人挖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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