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粗黑汉子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没说错吧?像老爷我这种宅心仁厚的人可不多了,你去外头打听打听,还有谁比老爷我慷慨?比我更懂得体恤劳工的辛劳,照顾劳工的福利?”
“你、你……”粗黑汉子被他毫无道理却又理直气壮的话给搞得头晕脑胀了。
“所以我要是你呀,就乖乖的跟老爷说声谢谢,顺便磕个头,谢谢老爷的德高望重、宽弘大量——”满场嘘声不断,王员外忍不住恶狠狠瞪了他们好几眼。“嘘什么嘘?没见过大善人啊?”
“嘘——”这下连茶博士、店小二都加入嘘声行列了。
但是王员外能够成为脸皮厚心眼黑的有钱人也不是没原因的,任由不屑的嘘声再大声,他完全充耳不闻,在下人的搀扶下富富态态的起身,接过上好丝帕捂住鼻子,对拼命拦住粗黑汉子的管家道:“把他给我扭送官府,治他个侮辱斯文、欺负善良的重罪。”
“什么?!王大通你……”粗黑汉子脸色惨变。
“快扶老爷我去‘一品回春院’疗伤治病,哼,真是出门遇灾星,秽气!”
王员外仗着自己财势雄厚横行一方,绝对没人敢来问他吃饱了没,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下人们的簇拥中走了出去。
茶馆里的客人们个个义愤填膺,可是也不能怎么办,只能用同情的眼光望着垂头丧气被押走的粗黑汉子。
唉,王员外真是越来越坏了,坏到连外头蓝蓝的天空都黑掉一半了。
*
上联——
杏林界的传奇人人谈之啧啧称奇
下联——
医药业的先驱日日展现妙手回春
横批——
阎王死对头
“一品回春院”古朴的区额高高挂在大门上头,绵延半条街的医馆飘散着浓浓的药香气息,求医抓药的患者们大排长龙川流不息,而在八进八堂的八个院落里,到处都是忙碌的大夫和帮手的学徒,更小的学徒也忙着碾药材,熬煮一壶又一壶的汤药。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哎呀!”
坐在太师椅上长吁短叹的“一品回春院”当家罗一品毫无预警的被巴中后背,痛得他哀哀叫。
“爹,今儿天气那么好,还叹什么气?”一名娇嫩的少女放下手,丝毫没有发现自个儿刚刚险些把亲爹打得喷血,满面堆欢的问:“要不要喝酸辣汤?”
“我现在看起来像想喝酸辣汤的样子吗?”他埋怨的瞪了女儿一眼,但还是接过散发阵阵香气的汤盅。“你煮的?能喝吗?”
不过汤还罢了,只要不是她开的方子熬的药就好。
“爹,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罗香圆笑眯眯的,热切地道:“快尝尝看,很补的!”
“补?!”
罗一品怀疑的瞅她一眼,把汤盅凑近嘴边咕哝,“不就是略微滋阴润肺的木耳跟猪血,还能补到哪里去?”
不过补不补倒在其次,总比上次她炖了一盅当归鸡,结果害得他食物加药物中毒好太多了。
可是喝着喝着,罗一品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像是咬到了印象中那般亲切又很熟悉的东西!
“人、人参?!”他呛了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把我的宝贝人参拿去煮酸辣汤?”
“爹,你不觉得这真是一种史无前例的大胆尝试吗?”香圆兴奋得圆脸红通通,神奇的自身后变出了一双筷子,献宝似的夹起了汤盅里的几条切得细长的物事,“瞧,结合汤品和补品,平民化的食材加上顶级药材,在酸辣的口感中散发着人参高贵的香气,从舌尖深深渗透进五脏六腑,澎湃你的元气、振奋你的精神,化郁闷于无形,养天地之精华于丹田中,就连平常不敢吃补品的人也能够轻易入口……”
“为父的好想哭啊。”罗一品望着那一筷子人参丝的色泽和香气,认出了是来自长白山三百年左右的老野参。
只要五钱就值四百五十两银子,天知道在这小小一盅酸辣汤里头究竟是放了多少?
“也不用那么感动啦,爹,只要你知道女儿一片孝心就够了。”香圆有丝迟疑的顿了顿,接着笑得分外巴结。“这有……你这样就不用怕咱们‘一品回春院’后继无人了吧?我是很有潜力的,对不对?”
听到这句话,罗一品把冲到喉头的抱怨硬生生咽了回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免谈。”
“可是爹……”
“等等,你先告诉爹,酸辣汤里除了放了爹的宝贝人参外,没再搀其它药材了吧?”他突然想到这个性命交关的严重问题。
“我本来想放金银花跟绿铁草进去的,可是煮饭的花大娘死都不肯。”她嘟起嘴,委屈地道:“她不觉得花花绿绿的看起来比较漂亮吗?”
罗一品倒抽了口凉气。
大克,剧毒啊!
“怎么了?爹,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乖女儿,记得提醒爹替花大娘加十倍薪饷,外加一百两银子的救命银。”
呜……他真是对女儿糟蹋药材、草菅人命的特殊天赋深感齿冷加胃寒哪!
“救什么命什么银?”香圆一愣,“等等,爹,你故意转移话题是吧?我刚刚跟你谈到咱们‘一品回春院’的接班人——”
“大补酸辣汤真好喝,就这样,乖。”他拍拍她的头,再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起身。“爹也该去巡一巡前头的医厅了,不知他们忙不忙得过来。”
“等等,可我们还没有谈到‘一品回春院’的将来……”
甭看罗神医胡子那么长,脚底抹油的速度可是连小伙子都难望其项背,香圆才一眨眼,她爹就不见了。
她忍不住跳脚,懊恼不已。
为什么爹就是不让她来分忧解劳呢?她来主持“一品回春院”也很不错呀!
*
第1章(2)
罗一品拎着长摆飞跑出内堂、长廊,花苑,又穿过重重进院,终于一头冲进了他闻了几十年、也最心爱的药香医厅里,他脸上如释重负的笑容在看到趾高气昂的王员外时僵住了,苍眉越皱越紧。
见鬼了,今天是什么七煞到位的“好日子”?
“老罗!老罗,你来得正好,你那些不懂事的下人竟然有眼不识我王员外,竟然还要我跟这堆臭头烂耳的痨病鬼排队……”王员外眼尖的看到他,立刻大呼小叫,“你亲自来帮我瞧瞧鼻子!”
“心肠太坏,鼻子长疮吗?”罗一品懒得理他,虽说医者父母心,可惜王员外这种人足祸害还千年,死不了的。
“老罗,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好歹老爷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给你这个机会帮我治伤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王员外跩得二五八万的嚷嚷。
所有人都嫌恶的瞪着王员外,罗一品却是二话不说的摆了摆手,开口吩咐下人。
“来人,关门,放狗!”
王员外登时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耍威风。“老罗……呃,不,是罗老,您、您有话好好说……我、我真是来看病的……”
罗一品斜睨着他,似笑非笑。“王员外,我们‘一品回春院’哪能入您的法眼呢?医术普通、药材便宜,平时帮一般百姓治治头疼耳热倒还罢了,您的贵疾我们恐怕是束手无策,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罗老,您这么说就严重了,这开封城上下谁不知‘一品回春院’医术了得?简直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我这鼻子只是小小病症,您稍微抬一抬手指就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