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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起先他以为是普通的画作,画的是庭园一景,有小桥流水、树影轻曳,假山旁的竹架上蔓生一串串的紫葡萄,一只男人的手伸向葡萄一摘,口中同样含着……葡萄?

  他定睛一看,却脸皮发烫,发现那压根不是什么葡萄,画中男子是埋自在女子胸前,在景物掩映之下,两人紧密贴合着,面上的表情是陶醉和欢愉。

  一名文质彬的书生和某大户人家的夫人偷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我衔着你的嘴儿尝甘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融为一体。

  她……她一个小丫头怎么画得出来?

  或者说,她如何画得如此传神,恍如亲眼所见?

  “啊!别看!”措手不及的苏子晴连忙扑身一遮,谈得正起劲。她都忘了自己在作画,这下该怎么圆过去?

  “你看过?”他指的是画中情景。

  她脸微红,神色尴尬无比,语无伦次的驳斥,“我一个闺阁千金上哪看,你、你眼睛别乱瞄。”

  “那你怎么画得出宛如真实般的……呃……景象。”他也是面红耳赤,在军中荤话没少听过,可没开过荤的童男又哪见识过,如此逼真的图画让他颇震撼,要他说出口也实在是难以启齿。

  “我……这个……”苏子晴慧黠的眸子一转,推给原主死去的娘亲。“我在我娘的画册里看到的。”

  “画册?”莫非是……

  “春宫图,压在我娘的箱笼底下,我无意间翻动瞧见的,侍候我的嬷嬷说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原主的娘,抱歉了,借用你的名讳,要不我这危险的局面实在度不过去。

  看她一脸窘迫,欧阳无恕努力地憋住笑意,“那你还把它画出来,你知不知道若被人发现,你的名节就没了。”

  “我一个傻子哪要什么名节,不能吃、不能换银子的东西有何用,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她倒乐于不用斗婆婆,哄小姑,养水蛭小叔,应付七大姑、八大姨,牛鬼蛇神的亲戚。

  “你说什么?”嘀嘀咕咕的听不清。

  “我是说闲来无事当消遣,大门不出、二门迈的千金小姐很苦闷,除了绣花、看书,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在这时代当女人很辛苦,抬头一亩三分地,脚踏一亩三分地,出不了院墙。

  “可画这种画……这不是消遣,而是离经扳道,你才十岁,并非深闺寂寞的女子。”

  苏子晴反讥一句,“你深夜到访何尝不是离经叛道,我虽是年幼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你擅闯女子闺房,我该不该把你打出去。”

  他一噎,苦笑。“情非得已。”

  “好个情非得已,若每个作奸犯科的人都以此言脱罪,视律法为何!”有人逼他吗?他大可去找别人托付家产啊,全是借口。

  “我说不过你,甘拜下风,不过我先前说过的话仍作数,你的名节因我而损,我愿登门提亲,娶你为妻。”他护得住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而且她看似温柔实则强悍的脾气没几人承受得起。

  她轻轻一哼,“那也要你回得来再说,不然你说我该扎草人日日往你身上插针,让你早日归西,我成了大富婆,还是求神拜佛保佑你凯旋归来,加官晋爵,左拥右抱,从享美人恩。”

  这话……狠咧!不是战死沙场便是背信忘义,都不是个人。

  欧阳无恕正色道:“我会回来的,晴儿。”

  苏子晴横眉竖目的说:“晴儿不是你叫的,请喊我苏大小姐。”他装什么亲热,他们没那么熟。

  她本来就因为被他坑一把,接下保护镇国将军府家产的重责大任而不爽,又被发现在画春宫画,他不但追根究柢还教训她,种种一切让她烦躁不已,就是想要顶嘴回去。

  看她像奓毛的猫,欧阳无恕忍俊不禁。“晴儿,我三天后走,你若遇到难处可寻单叔,他认得你。”

  “是苏大小姐,你听不懂人话呀!”她恶狠狠的回嘴,但她虽刻意夸张的龇牙咧嘴,态度却已经软化了,看来十分俏皮。

  “我不晓得你接来要干什么,但是你扮傻子定有你的用意,目前我没法上门求娶,但镇国将军府始终是你的退路。”当她被逼得无处可去时,单叔会代替他收留她,让她不致流落街头。

  苏子晴有些动容,他人真的不坏。

  她心头柔软起来,却还是一脸不耐,“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一会儿吵醒我的丫头真把你当贼打了。”

  剪秋那头猪呀!睡得比小姐沉,还打呼噜,她这是在守夜吗?分明是扰眠,进了贼还睡得香。

  他低笑,“真狠心,翻脸无情。”

  “我跟你无情且还无义呢,快走!”她不耐烦的挥手赶人,好像多看他一眼会长针眼,别过头不再看他。

  “我走了,保重。”他趁机揉揉她的头,在她发难之前赶紧离去。

  如来时般悄无声息,欧阳无恕身形利落的翻出窗外,两个起落便消失在黑夜里,秋风吹过,落叶萧萧而下,彷佛从未有人来过。

  “真是的,半夜里吓人,早晚被他吓得胆都破了。”

  她喃喃着,皱眉看了看那点墨渍,思索了会儿,叹了口气的添上几笔,画纸上多了只羽毛鲜亮的公鸳鸯,紧随在母鸳鸯后头。

  她的画作只余上色,她取出颜料,慢慢的调色描绘。

  上朱红、抹褐绿、点星芒,一抹嫣红在女子发鬓凌乱的面颊轻染,淡淡的月光,潺潺的水流,整幅画更为栩栩如生……

  画完之后她不急着落款,等墨干。

  此时,檀木的香气飘进鼻中,她轻嗅了一下,目光看向只有她两个巴掌大的匣子,好奇的打开一看,却双眼瞪大。

  上面厚厚的一迭是银票,面额最小的百两,约十来张,其余是千两、五千两、万两的银票,略估有七、八十万。

  而下面一层是房契、地契,她大约看了两眼,惊讶得说不出话,全在京城最值钱的地段,随便一间铺子万两起跳,庄子小的两百亩,大的三千亩,合起来上万亩,,每年收成惊人。

  难怪他不希望落入亲二叔手中,在他们子不在京中时,那母子俩不晓得中饱私囊多少,光是卖粮所得就有好几万两,更别提铺子的营收,那才是下金蛋的母鸡。

  财帛动人心,任谁也禁不起诱惑。

  看完后的苏子晴将匣子放入她一人才知的暗格中,坐回几案前,以草书在左下角签下“唐十二少”四字。

  “难怪你画春宫图,原来你是唐十二少。”真叫人意外,众人臆测纷纷的画坛狂人竟是年仅十岁的小姑娘。

  “啊!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她抱头呻吟,盼着是梦一场。

  还以为好不容易糊弄过去了,怎么最后还是被发现了呢?

  欧阳无恕发噱,在她哀怨的眼神下勉强收住了笑,解释道:“我是回来知会你一声,若是手头缺银子大可从匣子中取用,给我留点吃饭钱就好。”

  “还有呢?”她耳不闻,眼不见,恶灵快快散去。

  “你要的人何时送来,以什么方式给你?”问清楚了以免弄巧成拙,坏了她的好事。

  这是正事啊!苏子晴重新振作起来,想了一下,谨慎的说:“等你走后再送,免得有人多做猜想,你找个有江南口音的中年男子充当我舅算家商铺的掌柜,借口是我舅舅给我们兄妹送人来,怕我们不会照顾自己。”

  “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信口一说便似真的,连他都要信以为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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