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要漱洗了?」奉化端着一盆水进房问着。
「先搁着吧。」
瞧他揉着额际,奉化不由道:「大人,小的上厨房让人煮点解酒汤好了。」
宇文恭侧眼望去,「应容没有宿醉?」要不,肯定也会替他备上一份,哪里还需要另外吩咐。
「应大人看似无碍,一早就有人上衙门,应大人听完后便急着出门了。」
「城里出事了?」
「小的隐约听见好似昨晚求见的商户出事了。」
「喔?」宇文恭垂敛的长睫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教人读不出思绪。
奉化在旁站了会,见他无意追问那商户之事,便道:「大人,解酒汤……」
「不了,你去打探一下那商户家住何方。」
奉化将疑问咽下,随即离去,待他回房时,宇文恭已经洗漱好,换上一袭暗紫色绣银边锦袍。
「打探得如何?」宇文恭懒声问着。
「那位商户家在城东三巷,听说那位商户昨晚被杀了。」奉化随即将刚打听到的消息道出。
宇文恭听完,眉眼不抬地问:「死了?」
「已经死了,主屋还遭人放火,幸亏灭得快,否则牵扯进去的恐怕不只一条人命。」跟在主子身边十年有余,可有时仍摸不清主子的想法,搞不懂他怎会无端对这事有兴趣,明明八竿子打不着。想了下,他还是问了较重要的事。「大人要不要先用膳?」
宇文恭掸了掸衣袍,大步朝外走去,「走了。」
「是。」奉化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尽管不清楚主子怎会对商户遇劫一事上心,但主子往哪,他便往哪。
穿过卞下城热闹的市集朝城东而去,远远便瞧见有衙役在城东巷弄里走动,宇文恭随意问了衙役,在衙役的指引之下来到了傅家,人都还没踏进看似颇富丽堂皇的宅子,便见应容正要踏出大门。
「大人怎么来了?」应容诧异的问。
「闲着也是闲着,听你压根没宿醉,一早又忙着办差,所以就过来瞧瞧了。」从大门往里望去,穿堂后是块雨花石插屏,两头游廊通往主屋,门面看起来没什么损伤,但站在这儿都能闻到大火烧过的焦味,瞧见后头倾圮的屋舍。
「大人正值休沐,这点烦人事下官能打理。」应容端着肃容,毕竟这儿有丧,总不好打科插诨。
宇文恭微眯着眼,唇角习惯性地微勾着。「横竖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这话意,知晓宇文恭有心插手,应容干脆领着他回头进宅子里。「昨儿个约莫二更天时,守门的小厮瞧见黑烟,跑到主屋一瞧,见主屋的左次间已经冒火,赶忙叫醒未当值的下人打火,打火时傅祥的儿子傅晓冲进火场将他救了出来,却发现傅祥已经身亡,身上中了数刀,是被人行凶在前,放火在后。」
宅子里不少下人穿梭在主屋里里外外,像是在整理收拾着屋里的物品,个个神色颓靡。
「在事发之前,守门的小厮压根没察觉不对劲?」宇文恭淡声问着。
「问过了,直说什么都不知道,看起来不像假的。」
宇文恭打量着烧得半毁的主屋,大火烧垮了明堂和左次间和左梢间,右次间也多少受到波及。「这倒奇了。」他突道。
「怎说?」
「杀了人为何还要纵火?」目的达到了,为何多此一举?
「这也难说,许是为了灭除己身踪迹,又或者是趁乱逃出。」
「潜进来时无人察觉,逃出时还怕逃不了吗,又何必灭除什么踪迹?」宇文恭说着,骨节分明的长指指着主屋。「昨晚无风,小厮说见到浓烟就开始打火,可火却依旧延烧四间房,那就代表起火点并非只有一处,而是至少三处。」
「喔?」应容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一个打算灭除己身踪迹又或者是趁乱逃出之人,还会慢悠悠地纵火?」
应容听完,瞧他的目光越发敬仰了。「看来大人比当年在大理寺时更胜一筹了。」当年宇文恭以束发之龄夺文武状元,先皇便将他发派到大理寺去查弊案,学的不只是如何审理、刑罚,还有怎样抽丝剥茧,就连验屍都难不倒他,他虽早已离开大理寺多年,现在掌握着京卫和二十万水师,却犀利敏锐更胜早年。
宇文恭睨他一眼,要笑不笑。「这般夸我,可我依旧记恨你昨晚灌醉我。」
「要不赶紧破了这案子,回去我再让你灌上一夜。」应容讨好地说。
「不了,我暂时不想喝酒。」他头还疼着,光听到酒就更疼。收敛笑闹的心神,正要说些什么,却感觉身后有道视线,一如他前几日在宗祠时感受到的。他状似欲跟应容交谈而倚近他一些,却蓦地回头望去,眼神对上一位姑娘。
那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正神色平淡地注视着他,哪怕与他对上眼,也依旧没转开,就站在那儿,杏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是谁?
第二章 接二连三的命案(1)
应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瞧了那小姑娘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睨了下他,压低声音道:「大人这是怎么着?」
「她是谁?」宇文恭淡声道。
应容微扬浓眉,好笑道:「瞧那身装束,应是傅家的丫鬟。」
「一个丫鬟出现在这儿,不觉古怪?」毕竟主屋这头全是粗活,进进出出的自然都是小厮杂役,一个丫鬟无事窜到这儿做什么?
「傅家女眷不少,许是主子派到这儿打探消息的。」应容压根不以为忤。
宇文恭也认为应容说得极有理,可这小丫鬟平淡又锐利的眼神实在不像这年纪该有的。
对视一会后,迎春朝他微颔首,便往小径另一头走去,宇文恭见状,不禁微眯起眼。
「又怎了?该不会是瞧上小姑娘了?」应容打趣道:「要不要我帮你?」
「屋里的人可有清查过?」宇文恭突道。
「傅少爷正在清查。」
「最好查个详实,这事怎么看都觉得不单纯。」收敛心思,他若有所思地瞅着主屋。「依我看,凶手是为了屋子里的某些东西而来,纵火便是要将其烧毁,恐怕得从傅祥往来的商贾着手调查,看是不是与人结怨,或是与屋里人相关。」
应容扬高浓眉,一脸好笑地道:「屋里人怎可能?一屋子女眷可是都仰他鼻息,对他动手岂不是毁了自己的下半生?」
「又有谁知道屋里的女眷不是他人眼线?」
「……这倒是。」官场如此,商场上亦可能如此。应容呐呐应了声,又道:「不会是方才那小丫鬟教你有所联想吧。」
「差人盯着她,她可是练家子。」
「咦?」那个小丫鬟?!
「而且她身上有血腥味。」一个小丫鬟处在杀人现场,光脸上无一丝惊惧,就足以教人起疑心,更遑论她身上隐在药味下的血腥味呢?
碧罗院里,卓韵雅一见迎春回来,懒声问:「状况如何?」
「主屋毁了六七成。」
「官爷呢?」
「除了知府大人还有京里的贵人。」
卓韵雅微偏着脸。「你怎会知道那是京里的贵人?」
「他与知府大人相谈甚欢。」
因为昨晚有贵人上了府衙,这会就能认定知府旁的那位便是京里的贵人?是颇有道理,但是——
「多说点话真的不成吗?」卓韵雅的院落就迎春这么一个大丫鬟,却成天像个哑巴,真是无趣极了。
「……伤疼。」迎春淡道。
卓韵雅赶忙将她拉到榻边坐下。「就跟你说要找大夫,你不肯,是不是更肿痛了?我瞧瞧。」说着,已经动手扯她衣襟的绳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