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么对你?!」施嬷嬷一边帮着自家小姐卸下头上的首饰,一边气愤的抱怨道。
小姐才刚嫁过来,世子就敢这么冷待小姐,以后的日子让小姐可怎么过啊?光是想到那些闲言闲语,她就替自家主子感到气怒又心疼。
「就是啊,依奴婢看,才不像喜婆说的那样,世子说不得是在他妾室那儿呢。」另一名丫鬟也替主子抱屈。
替韩舒波换下喜服的丫鬟也愤愤不平的骂道:「今儿个可是世子和你的洞房花烛夜,他纵使再宠那小妾,也不该如此不知轻重,丢下你不管,实在太可恶了!」
如今留在房里的都是自己人,丫鬟们没有忌讳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替自家主子抱不平。
在这些服侍自己多年的丫鬟面前,韩舒波也没再端着大家闺秀的温婉模样,艳媚的脸庞多了几分放肆,半眯着眼,扬唇轻笑,安抚道:「欸,我说你们就别恼了,他不来,我还求之不得呢,今晚我就能好好睡上一觉,倒也省心省事。」
她五官生得极艳,一双桃花眼明眸善睐,一张樱唇粉润饱满,雪肌玉肤,一颦一笑娇媚动人。
施嬷嬷对自家小姐的性情一清二楚,明白她既然这么说,就是真不在意,但她顾虑的是另一件事,「可洞房夜世子不进喜房,要是传了出去……」
韩舒波托着香腮,抬眸轻睐奶娘一眼,不以为意地道:「是他不进喜房,又不是我拦着不让他进来,理亏的是他,可不是我,我还怕别人说什么。」
望着自家小姐那犹若三月桃花、含娇带媚的玉颜,施嬷嬷暗骂着康定侯世子简直是瞎了狗眼。「明天你还得去向侯爷和夫人请安奉茶,世子没进喜房,明天可怎么办?」
「那我就自个儿去,世子洞房夜不进喜房,我倒要看看公公和婆婆怎么向我交代。」韩舒波不怀好意的弯唇微笑。
符明宵今晚迟迟没来喜房,确实让她有些意外,她以为他再怎么不满意这门亲事,表面上多少还会敷衍一下,不想他竟连敷衍都不愿意。
在她嫁进符家前,便已差人打听过符家的事,康定侯符广远有一嫡子一庶子和三个女儿,女儿俱已出嫁。
符明宵能被封为世子,自然是嫡子,不过据说符广远比较偏宠庶长子符明骐,因为比起才能平庸的嫡子,这位庶长子可要有出息多了,他能骑善射,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十六岁时随军出征,挣得军功,颇受镇国大将军看重,去年还将他调至京郊大营,担任锋锐营的统领。
而符明宵则一事无成,平日里游手好闲,四处玩乐,文不成,武不就,在迎娶她之前,与他一位表妹情投意合,听说他本是想娶表妹为妻,但因表妹是庶出,他爹娘不答应,故而只能纳为贵妾。
而她能嫁给符明宵为世子妃,倒也不是因为她出身有多高贵,她爹出身寒门,不过就是个五品官,外祖致仕之前,也不过是四品知府,符家看中的,其实是她家的财富。
她外祖母极善于营生,将外祖父微薄的家产翻了几番,田庄铺子不计其数,当年单是给她母亲的嫁妆,就足够让她爹一家三辈子不愁吃喝。
而她娘亲也承袭了外祖母的能干,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她爹,在她娘的打理下,也为她爹积攒下相当可观的家财。
在连续生了三个儿子之后,她娘才生下她这个女儿,对她这个唯一的掌上明珠自是极为疼爱,等她年纪渐长,她娘便费尽心思想替她安排一桩好亲事。
这时正好符家看上了他们韩家的财富,差人上门提亲,她能成为康定侯府世子妃,这可是高嫁,她爹娘都乐见其成,当即便答应。
嫁给谁对她而言都一样,她早已心如止水,如今唯一让她牵挂的是大师兄他们的下落,暗中打探这么多年,迟迟没有他们的消息,让她始终无法安心。
也不知当年在她身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师兄他们竟离开了归涯山,不知去向。
思及他们有可能是受了她的牵连也遭了难,她眉眼间掠过一抹戾气,不自觉抿紧唇瓣。
打小照顾她长大的施嬷嬷,细心察觉到她异样的神色,关切的询问,「小姐怎么了?」
按理,自家小姐嫁给康定侯世子,她们这些下人也该跟着改口唤小姐世子妃才是,但小姐不喜欢她们这么唤她,要她们仍像以前那般称呼她。
韩舒波轻摇螓首,露出一抹倦容,「没事,我累极,困了。」
施嬷嬷连忙吩咐四个丫鬟手脚俐落些,好让自家小姐早些歇息。
待韩舒波洗漱完,施嬷嬷便领着几个丫鬟退下。
没有新郎官的洞房,也无须再燃着喜烛,韩舒波吹熄烛火,独自躺在喜床上。
枕着鸳鸯枕,盖着百子被,她轻阖上眼,耳边响起的是上辈子大师兄劝诫她的话—
「悦娘,人妖殊途,你与他不会有好下场,你别再执迷不悟!」
「大师兄,我要嫁给贺郎,我胡悦娘这一辈子只认定他一人,求你别再拦阻我,让我走,悦娘一辈子都会感激大师兄!」为了与心上人相守,她不惜向一直以来对她照顾有加的大师兄下跪恳求。
「人心易变,倘若有一天他另结新欢,你该怎么办?」大师兄为她担忧不已。
「不会有那一天的,贺郎对我亦是一片痴心,他绝不会抛弃我移情别恋!」
「倘若他发现你的真实身分呢?」
「我不会让他发现的,纵使他真的发现,依他对我的情意,定也能接受。」她对心上人信心满满。
「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要离开归涯山,从此跟着他?」大师兄语气关切,仍盼着她能迷途知返。
「没错,求大师兄成全我。」她语气坚定,毫不犹豫,一人只盼着与心上人双宿双飞。
沉默须臾,大师兄成全了她,让开了路。
就在她起身,迈着轻快的步履准备前去与情郎相会时,耳畔又传来大师兄的声音—
「悦娘,记住,归涯山永远都是你的家,你随时可以回来。」
大师兄明明说了她随时可以回去,可如今归涯山上的结界已被破除,再不见大师兄他们的踪迹,没有大师兄他们的归涯山,已不再是她的家了。
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当年在她死后,贺志坚是不是也对大师兄他们下手了?!
都怪她瞎了眼,鬼迷心窍,才会爱上那样一个忘恩负义的坏东西,不仅害得自己身死,还连累了大师兄他们。
思及此,韩舒波眼前浮现一片殷红得犹似鲜血般的烈焰,那彷佛是来自幽冥的业火,焚烧着她的身子、焚毁她的五脏六腑。
被下了符药,还被掏走了妖丹,法力全失的她,变回一只白狐,她匍匐在地,周身是燃烧的烈火,她痛得撕心裂肺,质问着那薄幸负心之人—
「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恩爱情分了吗?当年你想当官,却考不取进士,我费尽心思帮你谋得如今的官职,你没有家产,我想尽办法赚取银钱供你花用,你怎么狠得下心这般对我?!」
他恼羞成怒,满脸厌憎的咒骂道:「你闭嘴!先前我是受你这妖狐蛊惑,才会迷了心与你在一起,如今我得到高人指点,看出你的真面目,哪里还会再受你蒙骗,像你这般的妖怪,岂能再留在世上继续祸害世人!」
旁边一名道人附和道:「贺公子说的没错,我等这是在替天行道,降妖除魔,这妖物法力全失,逃不过我的符火,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