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小说手机站 > 变色龙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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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她咬住下唇,勉强吞下喉咙的硬块。「我想再尝试一次。」

  方才犹疑了许久,便是担心向凌某人求援后,会招来任务解除的命运。

  「没问题。」凌某人一向倍仰民主开放的原则。「灵均,你读不读金庸的武侠小说?」

  「表姊、借过我几本。」她打起精神,聆听训示。凌某人天外飞来的一句话,通常含有无尽深意。

  「听好罗!金大师笔下的侠客们通常掌握一项不败之钥:『他强由他强,轻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你懂不懂?」

  「这个……好象有点文言文。」

  「唉!出版社的总编辑也曾经批评过这一点。」凌某人喟叹着无止无尽的忏悔。「那四句睿智的话翻译成语体文就是:『随他去乱打乱跳,老娘一律当成没看见。』这样你就明白了吧?」

  「明白了,谢谢老师。」果然有够「语体」。

  灵均若有所思地放回话筒。

  凌某人的建议不无道理。邬连环之所以让她体内的受挫感大量繁殖,便是因为她太在意他粗率的言语和态度,只要忽视他那层如狼似虎的外衣,表皮之下的邬连环也不过是个「公的人」罢了。

  既然她能和阳德、表姊夫袁克殊,以及校内数十位异性相处得和睦融洽,没理由遇见他就杠龟。

  对!她必须更改策略。下回再碰面,不妨将他视为无理取闹的小孩,而她则是成熟宽容的母亲。

  身为母亲,她有义务扭转小孩失仪的礼节修养。

  再不济,顶多当他是一条小狗。

  人被狗咬是经常有的事,伤口抬到嘴边吹吹就算了,干嘛降低自己的品格,蹲在地上也回咬它一口?

  灵均挥掉所有泪痕,痛下决心再接再厉。

  当晚,她的睡梦中尽数充斥着张牙舞爪的突变生物。

  一只高大的变色龙突然延长出秋田犬的巨头,转眼又幻化为邬连环的臭脑袋,追咬得她无路可逃。

  那个艺术流氓,即使是在睡眠中,也不让她安稳──

  第三章

  邬连环支扶着抽痛的额际,步履维艰地跨向门口。

  经纪人为他安排的菲佣和钟点管家,上工不到七天就被他炒鱿鱼,以免家中没事多添两串陌生人的足音,干扰了他的工作兴致。当初想得好,单身汉嘛!邋遢一些无所谓,生活轻便就好。

  今儿个一早,他开始打算推翻自己的简单哲学了。

  昨夜被艺廊的员工们硬拖向酒店,举行展览成功的庆宴,他的酒量原就不太高明,这厢更是被一群良心给豺狼吞掉的员工们灌成一摊烂泥。好死不死,下午一点整,不知哪个不识相的家伙跑来轰他的门铃。

  妈的!一点耶!对他这位夜猫族来说,等于「三更半夜」,偏生没人可以替他打发掉锲而不舍的恶客。

  「谁?」邬连环头昏脑胀,勉强拉开一道寸许宽的小空隙。

  「邬先生。」一道粉鹅黄、鲜嫩如初绽雏菊的倩影,盈盈冲着他柔笑。

  「要命!」他掩住不愿卒睹的眼皮子哀鸣。「我早该知道的,当然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有这种兴致上门找我麻烦?」

  灵均的足尖赶紧卡进空隙里,在夹缝中求生存。

  「邬先生,您生、生病了?」

  他看起来糟透了,活像让十匹健马踏在身上大跳踢达舞。血丝有若错综复杂的台北市街道图,占满他眼球的白色部分,青湛湛的胡髭在他下颚形成一大片黑暗大阵,一头浓发看样子只以手爪代替梳齿,爬抓过千百次。

  但,那不修边幅的仪表反而呈现出极度性格、极度阳刚的男人味。

  她生命中出现的男子,莫不倾向于温文潇洒、有教养的典型,譬如阳德,又譬如她未来的表姊夫。至于如邬连环这般犷达粗蛮的风格,十年也碰不着一个。

  一颗芳心,悄悄乱了调。

  「我没病,不过你若想打电话叫救护车,我也不反对,噢……」邬连环顾不得驱退烦人的跟屁虫,呻吟着扶住狂痛欲裂的脑袋,反身踱回客厅。

  眼角一瞥见牛皮长沙发,他立刻窝进去,瘫成极乐登仙的尸体。

  喔……那个死老夏,臭经纪人,竟敢卯起来海灌他,此仇不报非君子。

  灵均亦步亦趋地踏入邬姓变色龙的地盘,暂时不晓得应该从何发动怀柔战术。

  来这之前,她预料这位粗鲁的流氓兄恐怕会摆出他一千零一副恶人脸,哇啦哇啦臭轰她难听的罪名,难得遇上他龙体微恙的关头,事前的推论登时派不上用场。唉!这只变色龙又转了一种颜色。

  「我替你冲杯热茶。」灵均想法子替自己找点杂务做做,打发时间。

  此时此刻,想和他进行理智而文明的谈话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几点了?」邬连环的咬字含糊成一团。

  「一点十分。」她托起光可监人的茶盘,从厨房翩翩飘移至他耳畔。

  「要命……」他喃喃抱怨。「我还得抢在三点半之前跑一趟银行。」

  尽管他对于苦茶满杯一向不感兴趣,为了及早提振松垮垮的士气,只好勇于向天仁公司威震八方的茶色投诚。

  探手向马克杯的同时,不免需要撑起眼睑,省得摸错地方。

  短短一次视线交错,却在剎那间定住他的焦点。

  是了!就是这副模样!

  邬连环猛地翻身跳坐起来,吓了灵均一大跳。

  「别动!」他专断地命令。

  午后斜阳从她背后的落地窗迤逦而入,将淡蓝基调的大理石映染成一汪春水。槐树的阴影低落在春水中央,像煞了湖泊中央的小沙渚,而,淡雅清嫩的她正好蹲在暗影的部分。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清灵动人的水中仙子遥遥向凡夫俗子浅笑,似远似近,若即若离,不容人亵渎押玩,却又亲近可人,不至于高傲如天神一般难攀。

  这正是他灵感中意欲捕获的「水之仙」!

  「啊!」邬连环双手扯着乱莲蓬的发丝大叫。「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

  「怎、怎么……」灵均给他特异的反应震骇得手足无措。

  「你真是太棒了,我爱你!小美人儿,我爱死你了!」他一把搂住她,紧紧埋进她沁香的发丝内,感谢上帝的恩典。

  「啊……」灵均惊呆的程度,已经忘怀「挣扎」两字应该如何化为实质的动作。

  浓郁醇馥的茶液尽数喂给大理石地板喝个痛快。

  虽说艺术家的性格阴晴不定,可他也把那个形容词发挥得太淋漓尽致了吧!

  由他身上样出一股细细淡淡、却百分之百侵蚀嗅觉的男性体味,灵均抵在他怀中吸闻,脑海蓦地怔怔发起了晕眩。

  她居然被一个不到三面之缘的成熟异性拥在胸前,而且,丝毫没有推拒对方的意愿……

  「告诉我,」他拉开两寸宽的距离,兴奋莫名的方脸染上化不开的红光,「你一个小时收费多少?」

  「什、什、什么?」灵均差点口吐白沫。

  这只绝世变色龙先是没头没脑地抱住她,又狂吼、又大笑,嘴里嚷嚷一些爱死她的鬼话,再探询她一个暧昧到了极处的怪问题,若给第三者听见了,成何体统?

  「我只需要买你三个……不不不,三个钟头太少了……我大约需要买你十二个钟点。」他的眼睛充满渴望。「这样吧,每个小时一千两百元,姿势随我摆弄,如何?」

  「才、才不!」灵均吓坏了,死命挣脱他的蒲扇手,护卫她纯净高洁的贞操。「失礼了,小女子卖卖卖、卖艺不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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