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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间,你遭逢剧变,腰杆反而挺得更直的模样已经生根在我心里,拔不掉了。」关释爵低头叹了一声,内心的挣扎快把他撕成两半了,他不能辜负爹爹的期望,可是鸣鸣眼里逐渐绽放出的光芒又亮得他心虚。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面临这等里外不是人的局面?

  而他,还得忍痛继续布局!

  「我说话不习惯绕弯,对你,我不知道爱不爱,喜欢是一定有的,所以我不只把你当成马场的人,更把你视作自己人。」鸣鸣……

  柳鸣风受宠若惊,她傻了、愣了,都忘了该怎么说话了,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表态,脑里一片空白,乱哄哄的不知道在转些什么。

  当家说喜欢她,程度比马场里的人更上一层……她以前根本没有心思幻想儿女情长,爱作梦的年纪却没有作梦的权利,她对这种情形压根儿没办法反应,此时她该说些什么才好?说什么才对?

  是?好?嗯?到底哪个才对?

  「你的意思呢?」关释爵再次逼进。

  「我……」哪有什么意思?都成一团浆糊了。

  「说啊,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关释爵半步都不肯让,像老鹰盯着猎物一般,眼珠儿就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转。

  柳鸣风被逼急了。「我、我也喜欢当家!」

  话一出口,再讲一百句、一千句都收不回来了,柳鸣风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算了。她竟然说出了心里最深层的想法,果然日子安逸,她心里的防备就松了。

  居安真的思不了危呀!

  「我到前头帮忙,当家有事再唤我吧!」她只能暂时先别待在他身边,让自己冷静冷静,才不会又在他面前失态。

  关释爵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的沉重不只是一座泰山压顶。

  他真的喜欢鸣鸣,心疼她说不出的苦,然而在柳照先卑鄙盗取心法秘籍时,命运已经将他们毫不留情地划分两边,横隔着的,是无法消灭的楚河汉界……

  第6章(2)

  皖南晏家似乎久无人烟,杂草重重,青瓦白墙破的破、脏的脏,屋顶两侧的马头墙也失了骄傲睥睨的神色,一切情形看在柳鸣风的眼中,皆不是心酸两字可以形容。

  「难为当家陪我过来这一趟,结果淮哥哥他们已经不在了……」

  「既然都来了,就走走看看吧。」带她回晏宅,有一半是他私心作祟。

  父亲下葬多久,他就有多久没有回来,就怕人脉满天下的柳照先会因此发现他的真实身分。

  近乡情怯,他的心胀得有点疼,今早特地放马场伙计一天假,要他们别跟上,再于打尖的客栈提了一斤酒,就是为了在父亲未立名的墓前忏悔,看看能不能同时消除他对柳鸣风渐生的不忍。

  「里头似乎进不去了。」柱倒梁塌,蛛丝满布,她拼命地往里头探去,但寸步难行。「不晓得淮哥哥搬走多久了,竟然能荒废成这样。」

  记得爹爹在晏家当武师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就挤在东边的通铺,弟弟很难睡,一个晚上总要踢她好几回。

  柳鸣风苦笑一声,现在什么都没了。

  「往后山走吧,登高望远,好过在这里与蛛丝尘埃奋斗。」宅子年久失修,气味难闻,成为毒蛇野物休憩的居所亦有可能,不如往高处俯看晏宅全景。

  柳鸣风此举正中关释爵下怀,便颔首应允,为她探路除障碍,缓步而行上了后山,晏宅由高阔建筑,逐渐成了掌中之物。

  山下杂草丛生,甚至有高于膝上之杂草随风飘扬,然后山像是有人定期整顿,不仅木阶完好,两旁还种了几棵能遮荫的相思树。关释爵不免疑惑,尤其在父亲的简陋坟前,瞧见了一名洒扫老翁。

  「这位老丈,请问一下,您可知道山下晏家搬至何处了吗?」柳鸣风见这位老伯不断整理着他脚边一座高陇的土丘,看来是座旧坟。老丈在这儿想必不只几年光景,说不定认识哪个晏家人。

  「晏家?你说那间废墟啊?十几年前就没人住了,我受托顾坟到现在,你们还是第一个踏到这里的人响!」老丈搁下扫帚,开始清着坟草。

  是谁托这老翁顾坟?一顾就是十二年?关释爵满腹疑问。「老丈,敢问贵姓?是谁托您顾坟,顾的又是谁的墓?」

  「我姓王。顾久了,老了,记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是名带孝的妇人,拿着一百两要我替她扫墓除草。当时我老伴病重,正需要一笔钱医治,管他顾神顾人顾鬼,先答应了再说,从那天起,我再也没见过她。」

  原来是娘……到现在他还是不懂,为何娘亲表面上与晏家划分决裂,背后却无尽地思念父亲,对外人保密也就罢了,对他们的态度亦是如此,究竟是为何意?

  「君子重然诺,老丈从此不见嘱托人,尚能信守承诺十数年,委实让关某佩服。」关释爵解下腰间酒壶,递了出去。「关某不才,想与老丈浅酌几杯。」聊表感谢。

  「这点小事就被你说得快飞天,我虽不识字,也知道人不可无信呐!」老丈捻须呵呵直笑,没有接过酒壶的意思。

  「我老啦,这酒,身子喝不起,不如请这坟头主人几杯吧,他生前若是大口酒肉,让我守坟在地下肯定痛苦极了,哈哈哈!」

  「好,关某受教,就请这坟头主人几杯。」关释爵紧扣酒壶,尚未沾酒,他已像饮进千杯万杯,体态不稳。

  爹,孩儿不孝,今日才来看您。我没忘记答应您的事,更没忘记我是晏家长子,晏淮!

  关释爵在坟头洒酒,划出几个不平的圆。

  柳鸣风不知关释爵心事重重如万里浓雾未见日开,坐在一旁老丈搁在松树下的长板凳,看着两人在几度眨眼间成了忘年之交,频频攀谈起来。

  爹爹就是喜欢当家不浮夸、不造作、不自卑又坦然的个性吧?她也喜欢这样的当家,让人安心。

  好闲逸呀,多久不曾好好感受生命的悸动了。长年活在紧张、压抑、恐惧的折磨之中,都快不像人了。

  柳鸣风重重地由胸口吐出闷气,心境豁然开朗。往山下晏宅望去,却在老翁挂在松树枝干的竹篓中,瞧见了一只竹蜻蜓。

  「鸣鸣,我给你削了只竹蜻蜓,别哭了。」

  「天哥哥笑我笨,连马步都蹲不好,全部的人就我不会武功,连基本功都学不齐,我不想成为武馆里吃白食的人。」更不想成为你的负担!这是小鸣鸣最想说的话。

  「所有人都只懂武不懂文,才是武馆真正的负担。你练不来就别练,去认字习字,日后替武馆管帐编名册不也是贡献?还有,别天弟说件事你就难过件事,你才几岁娃儿?

  开开心心地玩,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才最要紧。这竹蜻蜓你若不要,我回头送给别人去。」

  「要要要!淮哥哥削给我的东西我通通都要,这可是我的寳呢!」小鸣鸣破涕为笑,迫不及待地玩起竹蜻蜓,让它自掌心转出去,童言童语地说:「要是淮哥哥削个比我还大的竹蜻蜓,说不定我转着转着就跟着飞上天了。」

  「哈哈哈……我削个比你大的竹蜻蜓,你还能转得动吗?傻鸣鸣……」

  柳鸣风取下竹篓里的竹蜻蜓,将上头的灰尘仔细地拭去,这小玩意儿应该在这篓子里躺了一段时间了吧?

  「呵,这竹蜻蜓是我在这附近捡着的,喜欢就拿着吧。」老丈又呵呵地笑了几声,发觉日近中午,不敢再耽搁下去。「小伙子,我得回家照顾我老伴吃饭,怕是不能招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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