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挤出轻松笑容,“你忘了……忘了……我……我就是来替你消灾……挡厄,虽然……虽然……蔷薇说我不是……但谁说我不是?你……不就是安然……无恙……”
如果,如果今天她终将死去,能死在他怀里,是上天给予的恩赐,她会欣然接受。
“你这傻瓜!谁要你替我挡来着?!我不要你替我伤,替我痛,我就要你成天笑得像个傻瓜,无忧又无虑,你若胆敢死去,我就把你的家人全抓来,每天鞭他们教十下,让他们生不如死!”
“你……才是真正的傻瓜……”居然拿与她感情不够深厚的家人威胁,她轻轻笑了,“我只在乎你……只在乎你……”
打从她进宫后,她的世界唯有他,当她的家人将她拒于门外时,唯有他亳无芥蒂敞开门扉,当她的家人一再对她有所求时,唯有他无所求,从此她的真心真意,只献给她爱的人。
“既然在乎我,就不许你离开我。”公子爵将她抱得好紧好紧,紧到害怕她会在下一瞬间便消失。
她的发心感到湿意,她的脸也湿湿的,心痛拧,“别哭……”
“我才没哭,是下雨了。”他不舍的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痕,是他的泪?抑或是她的?
屋内岂会下起雨来,奇怪的是她的眼角越来越湿,她的眼睛也下起雨来,她想要对他微笑,偏偏嘴巴沉重到连上扬都困难,眼皮也开始沉重,她累了,想睡了……
“到底有没有人去叫古大关?为何这么久他还不来!”公子爵惊恐地见她合上眼,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吼,“该死!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公子要你们所有人跟着陪葬!”
众人脸色大变来回奔走,登时乱成一团。
自儿时丑丫头中毒,公子爵承受惊恐后,他已多年不曾如此害怕,巨大的恐惧像无底洞吞没他的理智,他对每个人大吼大叫,犹如疯狂的猛虎,就算古大夫出现,动手救治叶芙蓉,他仍不满意,除非让他的丑丫头下一刻便活蹦乱跳,否则他笑不出来。
他完全被惹毛,焦躁不安来回踱步,当婢女端出被叶芙蓉鲜血染红的水盆时,他气息一窒,额际青筋浮跳!
婢女见到他怒极疯狂的神色,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连经过他身边,都不由屏住呼吸,唯恐下一瞬间,他会凶性大发。
心如刀割的公子爵挫败地抱着头,望着躺在床上脸色灰败的叶芙蓉,伤心低喃,“我不该忙着喂闪电与如风,我该牢牢守在她身边,这样她便不会受伤。”
双手小心翼翼取出剑刃,为叶芙蓉止血的古大夫嗓音无比平静,“敌人藏身暗处,等的就是这一刻,公子爷无须太过自责。”
一旁的学徒小南不必师傅言明指示,目不斜视递上干净的布,让他拭去位于叶芙蓉锁骨下方,胸部上方,正汩汩流血的伤处,幸好那一剑失了准头,否则她的小命早就不保。
古大夫说的没错,刺客就是要杀他个出奇不意,否则如何成为刺客,但他就是无法原谅自己的轻忽大意,他已下令追查,究音是谁意图要挖他的心肺,他要以牙还牙。
公子爵眼尖地瞧见覆在她胸上的布往下移动,一个箭步上前,探手为她拉整好,以免春光外泄。
古大夫眼也不抬,专注医治叶芙蓉。
年方十五,稚气未脱的小南更是不敢乱看,深怕会遭盛怒中的公子爵砍掉脑袋,他可没忘记和师傅赶来时,公子爵疯狂嘶吼要砍掉众人脑袋。
公子爵一股火就要冲破胸臆,郁闷的十指扒梳过凌乱黑发,很极地咬牙,“本公子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小南偷偷瞄了眼怒气冲冲的公子爵,见他仍穿沾满鲜血的衣袍,不由瑟缩了下肩,心想今儿个公子爷杀的人,难道还不够多?
“专心凝神。”额际凝聚汗珠的古大夫低喝。
“是,师傅。”小南马上拿起帕子为师傅拭汗,再穿针引线。
叶芙蓉早就晕过去,古大夫怕她会在治疗过程中痛醒,于是用药让她昏睡。
公子爵瞪大眼看着小南将穿好线的针交到古大夫手中,立即发难,“你要拿针刺她?!”
丑丫头为他缝过伤口,他知道那会痛,而他不想她痛。
神色自若的古大夫不看暴跺狂虎一眼,慢条斯理地刺下第一针,“我是医治,不是伤害。”
忐忑不安的小南很怕八公子会失去理智冲过来拧断师傅的脖子,他鼓起勇气,不够壮硕的身躯挡在两人之间,以免师傅遭遇不测。
公子爵眼睁睁看着针刺进叶芙蓉娇嫩的肌肤,痛苦地眯了眼,低哑着声,“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但很多事不得不为之,无关喜好。”
“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性都没变。”
“公子爷则越来越张狂。”
小南吓死了,万万没想到师傅胆敢这样跟八公子回话。
完了,完了,今日他和师德小命休矣。
第8章(2)
公子爵看着古大夫一针又一针地缝合丑丫头的伤,心痛持续蔓延,他快疯了!偏偏又无法移开眼,倘若她突然醒来,想找他怎办?他希望她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他,而不是老酸儒。
“公子爷,心平,气就和。”古大夫针起针落,缝得又快又漂亮。
他怒张双臂,激动挥舞,“心平?气和?本公子恨不得砍掉所有人脑袋,哪来的心平气和?!”
小南听见他的叫嚷,又陷入恐慌,认定今天他无法安然走出八公子府,尽管他什么都没做,可天晓得疯狂的八公子是否会迁怒到他身上。
古大夫无惧公子爵的坏脾气,好声好气道:“公子爷太大声,恐怕会吵醒小姐。”
缝合好叶芙蓉的伤口后,古大夫迅速打上结,小南机灵剪线,暗暗佩服师傅不畏强权。
公子爵马上压低音量,关切的询问:“她的情况如何?”
“这几日得小心留意照料小姐的伤,她很可能会发烧。”
“若是发烧,该如何是好?不成,你得和我一道守着她才行。”公子爵有自知之明,他既不懂医,又不会照顾人,唯有古大夫和他一起守护,他方能放心。
本就有留宿打算的古大夫颔首,清理完叶芙蓉伤口周围的血渍,确认无误后,才以眼神示意小南与他一块儿退开,他很清楚从小看到大的公子爷不爱别的男人太接近小姐,即使他的年纪都可以当小姐的爹,公子爷还是不喜欢。
小南迅速收拾沾血布巾、针线与药罐,收拾完后安静地站在师傅身旁。
古大夫手一指,要他坐下,“公子爷,现下轮到你了。”
公子爵有些茫然,“轮到我?”
“你也受伤了,下官得瞧瞧才成。”古大夫见他迟迟不动,干脆拉他到一旁坐下,就着满室的烛光,开始检查他的伤势。
“我没事。”公子爵不耐烦拨开古大夫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手。
古大夫不容拒绝,找着他臂上的血口子,拭净后,右手平抬,对小南道:“药。”
小南马上知晓师傅要的是能让公子爷止疼的药粉,迅速自药箱找出,恭敬递上。
古大关专心在叶芙蓉的伤口撒上药粉,摇头喃喃,“这些人好好日子不过,非得成天打打杀杀,弄个身首异处,有什么好?”
公子爵单手靠在桌案上支着头,深邃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的丑丫头,“就是有人见不惯本公子成天好吃好睡,非得寻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