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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如何?即使如此,他们表面上也不至于显露出来,你仍然可以得到最上等的服侍。”仲修发觉自己和她交谈到现在,仍然搞不清楚这小姐的言下之意。

  “我宁愿身旁的人是出于心甘情愿地服侍我。”曾素问对他攒眉头。

  这位夜行同伴显然非常轻忽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关系。昔年师父曾经告诫她,疏视旁人的人,必然得不到其它同伴的赞赏,因此夜行人的友缘倘若不理想,她绝对视为意料中的必然。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以他卓然出众的外形条件,应该会博得多数姑娘们的青睐,足够弥补他人格上的缺憾。

  对于外貌,曾素问向来有自知之明,异性朋友们莫不是以“邻家妹妹”或”好朋友”的评语来归类她。长到十八岁为止,她尚未听过哪位师兄或异性朋友为她神魂颠倒。因此她只能以欣赏的角度,观察美丽的师姊妹如何运用女性伎俩迷得公子们团团转。

  难得今夜月儿光光,上天派来一位外形极端优良的“上等货”陪她逛花园,光是欣赏他玉面朱唇的俊朗风采、穿著长衫的颀挺体魄,也算弥补她这些年来贫血的女性虚荣心。仅就她曾经打过照面的江湖侠土来看,还没有一人足以与他的华贵尊荣相抗衡。

  闻人独傲和封致虚虽然同样具有优异的外貌条件,但相较起眼前的男子,却多出几分武人气息,少了几分书卷味。

  “你喜欢我吗?”她天外飞来一句。

  这个问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么说吧!我对你的了解程度尚不足以决定自己是否应该喜欢你。”仲修选择较为保守的回答。

  “那好,反正你很快就会喜欢上我。”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仲修忍不住笑出来。他头一遭听见有人能够将如此嚣妄的话句,以聊天似的闲谈神气说出口。

  而且他们谈话的方向似乎有点失控。今夜他明明打定了主意上宁和宫来虚应一下故事,为何莫名其妙的与曾素问邂逅,甚且冒着被值更守卫发现的危险,跟她杵在御花园里闲聊起来?仔细回想,他们俩还没经过正式的介绍,彼此认识呢!

  “为什么?”他发觉自己并不急于结束这段没头没脑的对谈。

  “因为所有认识我的人最终都会喜欢上我。”她耸耸肩。“我应该事先警告你,免得你意外。从小到大我做每一件事必定会成功,当然这对其他头脑笨的人而言很不公平,但老天爷分派天赋的时候总得有所取舍嘛!他虽然赐给我平凡的外貌,却以一颗聪明的心做为交换……”

  “说重点。”

  曾素问具有唠叨兼自言自语的习惯,倘若任由她继续发挥下去,可能嘀咕到天明时分还没扯出主旨。

  “重点就是,我机敏得做每一件事都会成功,包括‘做人’,所以大伙儿注定了非喜欢我不可,这种解释你明白吗?”她拚命点头。“你最好不要违背上天的旨意、命运的安排。”天哪!仲修赶紧咽下自己嗤笑的发音。她是认真的!黑水晶般的瞳眸亮闪闪的,乍看之下让他误以为她在开玩笑,但其中一抹无庸置疑的诚恳却透露了她的意念。

  曾素问简直不可思议,人间绝宝一个!

  “噢。”他感觉得到嘴角正在抽搐,连忙转过身去,深怕自己会当着她伶俐的容颜笑出声。这女孩委实可爱,值得他深入了解。“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倘若继续愣在花园里闲聊,难保他不会一时兴起,绑她回宫去制成标本,永久保存。

  “我明白你仍然拒绝接受事实,不过无所谓,命运会引领你迎向不可违的路径。”这会儿她又摇身戴上传道者的名头。“当然,上天自有他的旨意,我们都不晓得你会耗费多长的时间,屈服于我的友情之下──”“天杀的!这是怎么回事?”仲修的步伐倏然凝顿在宁和宫门口。

  他的侍卫!

  他的宫女!

  甚至他的猎犬!

  放眼所及,每一种动物同时沉醉在甜蜜的睡乡。

  沁凉的夜风刮来一阵香气,空气中混杂着吸闻两下就足以熏倒人的异样气息──酒味。

  仲修险些没吐血。

  满宫的手下居然喝得醉醺醺的,就地倒在墙角边、花园里睡他们的大头觉。

  这就是朝廷苦心栽培出来的菁英吗?

  他决定明儿一大早立刻斩掉现场的每一颗笨脑袋!绝不宽贷!

  “人家白天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入夜时让他们好好睡一觉也是应该的。”曾素问竟然把眼前的奇景当成吃饭一样稀松平常。她走向一丛粉白色的花卉,从半人高的植物上摘取巴掌大的葫芦形绿叶,送到他面前。

  “喏,嚼烂了吞下去。”

  “这是什么?”仲修停驻在叶片上的眼光彷佛打量洪水猛兽似的。

  宁和宫专属的花庭里,往常向来栽种杜鹃或百合这类没有香气的植物,但他终于注意到,原本培育百合的园区已然被十来株不起眼的白色小花所占据。

  粉白的花朵约莫相当于铜钱的大小,却散发出惊人的浓香。区区二十几朵的数量竟然使整座宁和宫包围在馨馥无比的气息中,实在太诡异了。而且他向来为自己善于鉴赏名花异种而感到自负,如今却发现以前从未见过这款奇特的花种。

  “乖乖吃下去啦!我又不会害你。”夜行人不信任的眼光有如利刃一般,对她形成莫名的伤害感。

  仲修选择忽略她怪异的举止,用力嗅闻了空气几下。“好怪异!你有没有闻到,屋檐底下溢满了那种……花卉……的……香……唔……”

  他的大脑忽然失去平衡感,脚下猛然踉跄地跌进门槛里。

  发生了什么事?啊!他的头好晕。

  好难过……彷佛刚刚灌下两大坛的陈年女儿红似的,他几乎可以尝出口齿间流转的酒味。胀大的舌头已然失去灵活度……

  怎么回事?他晚膳时没有喝酒呀!即使有,也不至于留待两个时辰之后才发作出来。

  平时他的酒量虽然未达千杯不醉的海量,但凭借高超卓绝的内力撑持着,寻常酒液极难醺得倒他,而今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了醉态……

  醉?喝酒?

  晕倒的仆从和浓香?

  心灵深处闪现一抹震骇的电光。“香……有毒……”醺胀成紫红色的俊脸不可置信地转向她。

  “笨蛋,我不是叫你吞下解药吗?”曾素问翻个白眼。男人实在是奇怪的动物,旁人明明早就提出好心的劝告,他们偏偏不听,总要等到吃了亏、受了气,才恍然自己的愚昧。

  “快……给我……”颤抖的手掌夺过她手中的绿叶,一把塞进嘴里。然而,失控的上下排牙齿徒留下酸涩的麻痹感,无论如何也嚼它不烂。

  控诉的利光投向她的粉颊。

  “瞪我做什么?”曾素问啐了一口。既然解药已经赐给了他,他自个儿吞咽不下去,她也爱莫能助呀!

  他是少数几个中了酒葫芦还能维持一刻钟清醒的狠角色,可见这位夜行人的内力起码排得进江湖前十大高手。

  酒葫芦的性质只会让受毒者醉晕过去,并不会造成实质上的伤害,但练武之人一定会直觉地运功与它的药性相抗,如此一来反而增加了自身的痛苦。倘若他效法侍从和奴婢们的效应,乖乖睡一场大头觉,明早醒来甚至不会有宿醉的征候。

  “唔……”仲修努力攫紧飘浮的神智。“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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