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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来,既成全了母子的情义,又能遂他心底的主张。

  以往她自然明白举止进退的分际,但这次不行。

  曾素问的存在,只会替儿子的未来带来不利变因。董兰心对于任何事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事关儿子的未来和安稳问题不成。

  “修儿,你老实回答我,假若娘背着你,私自做出某些决定,你会如何?”

  她忽然提出全然不相关联的询问。

  仲修霎时明白事情出了意外,否则娘亲绝不会提起这等假设句。

  “母后,您做了什么?”他霍然直起身。

  董兰心定定注视他,并不回答。

  素问!母后必定对她做出不利的举止。

  他迅速回想今早的一切细节,思索着母后得以不利素问的机会。

  母亲的侍女可儿!那壶参茶!

  “母后!”他徒然爆出惊怒的狂喝。“您想毒杀素问?”

  “放心,她死不了的,参茶内只不过掺加了药性粗烈一点的蒙汗药。”董兰心最初的计画仅止于弄昏她,再遣人将曾素问护送到私人馆阁,直到大事底定为止。

  起初她还惴惴不安,生怕这番苦心遭到皇儿的贬斥,如今计画既已揭发出来,紊乱的思绪反而沉淀下来,就等着皇上如何决断吧!

  “母后,您……”他急怒攻心,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您竟罔顾朕的旨意,难道当真以为孩儿不敢向您问罪吗?”

  “假若你有意为了寻常女子和亲娘翻脸,娘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她轻吁一口疲惫难胜的长气。

  仲修脸色铁青。太后的举止,无异于直接挑战他的权威,企图拿自身的尊贵地位做为拚博的筹码。

  “来人呀!”他大喝。

  “在。”门外立刻应进两名守卫。

  “备轿。”仲修怒喊。“速速调派一支千人队,护送太后前往麟萝宫修心静气。”

  “遵旨。”守卫连忙退出门外赴命。

  董兰心听到儿子的决定,脸色刷地染白了一层寒霜。

  麟萝宫建基于汀州城郊,由于距离天子脚下的长安城太过遥远,平时根本鲜少进驻任何皇室的人,更何况是尊荣无比的太后。

  圣上送太后到麟萝宫静住,意思便是贬遣。

  相依为命的亲生儿子竟然为了区区一个“曾素问”而与她反目。

  “你……你……”董兰心气得险些晕厥过去。

  仲修不再理会母亲,施展轻功,火速奔回香剎阁查探曾丫头的情况。

  寻常蒙汗药自然为难不了素问。然而,她肯定推敲得出何人有意不利于她。

  素问会如何响应呢?他不敢想象她夜里反毒母后一记以做为报复的景象。最好趁着两个女人尚未王见王、后对后之前,先送走其中一个较为保险。

  心存报复倒也罢了,就怕曾丫头想不开,莫名其妙地溜出去躲起来,再也不肯见他。

  依他的经验判断,第二个选项发生的机率比较高。

  该死!他咒骂过了上天入地、各式各样的神明。

  好端端地,何必安排他中意的女子和母亲不合呢?真是他奶奶的!

  “皇上!”

  他的身形接近香剎阁庭外,正好撞见可儿惊慌失措地抢出门。

  “皇上,曾姑娘她……她……”可儿挥扬着一方信函,惶惑的不知该如何启奏。

  “曾姑娘怎么了?她人在何处?”仲修停住脚步。

  “奴……奴婢不知道。奴婢绝对没有惹曾姑娘生气。”可儿泪汪汪地跪倒。

  这下让曾姑娘跑掉了,她即使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皇上砍。

  “我明白你没招惹她。”他无心理会骇傻的婢女。“这是曾姑娘的留书吗?

  给我看看。”

  他一把夺过信函,飞快地抽出短短的方笺。

  “啊──”火辣辣的灼痛感烫红了他的指尖,他赶紧甩掉方笺,拚命吹凉手上的灼伤。

  “该死!烫──好烫──天杀的!”

  曾丫头好狠的心,临别不忘赏他些赤蝎粉,留下一堆小水泡做纪念。

  ‘活该!

  反正这是你最后一次着了我的道儿,咱们谁也别记恨谁。

  随你高兴要不要出门找本姑娘,但丑话说在前头,即使寻着了,本姑娘也不会随你回宫。另外,请转告可儿姑娘,这壶参茶的秘密就是──它很难喝。’“去他的!”仲修给这两个女人烦透了。

  曾素问当真跑了。

  她体内的殛心摧骨草毒还没袪除干净呢!明知他无法眼睁睁地让她离去,偏偏喜欢与他玩捉迷藏。

  这次──仲修向自己发誓,他绝对会再度揪回她,如同她上回私自溜出宫一样。

  而且,待他逮回逃犯之后,她的玉臀会极端思念它贴住椅面的感觉。因为接下来的时间,小屁股的主人会有好长一段时间无法坐在椅子上。

  第九章

  凝波茶亭虽然张挂着风雅的招牌,其实讲穿了,不过就几张小桌子摆置在路旁,上头再搭上一顶棚架。

  它的地理位置恰好居于黄沙驿道的临经点,凡是取道由陕西北出襄阳的驿站,一律必须行过酒亭前方那条泥土路,放眼望去,方圆二十里内仅有一处凝波茶亭可以供人歇歇脚、沏壶粗茶将就着解渴。因此,瞧不起酒馆简陋的来客大可拍拍屁股走人,反正店家不怕没生意做。

  今儿个凝波茶亭来了三批形容特殊的旅人,店家平时做惯了无趣的商贾生意,再加上一早的人车比起往日清寂,现下自然对诡异的茶客多加注意两眼。

  头一位进店的姑娘年纪轻轻的,顶多二十岁,神色却显得相当憔悴,似乎甫生完一场大病,唯独那双灵亮剔透的大眼睛泄漏了主人的性格,一望即知大姑娘绝对难惹极了。

  “客倌,坐。”茶博士兼掌柜的从清水担子后头站起来,殷勤地招呼她入座。“您想喝点清茗,或者……”

  生意词儿还没招呼完毕,棚子里又走进另外一位客倌。

  这会儿来了个白净公子哥儿,质料一等一的白长衫也沾染了赶路的黄土,却掩不去他俊朗玉立的丰采。但,公子哥儿似乎有心事,眉心锁得紧紧的,盯着女客倌。

  公子选定姑娘右斜边的空桌,自个儿坐定,鹰眼须臾不离大姑娘的病容。

  大姑娘理也不理他,压根儿当他是隐形人。

  茶博士见多识广,觑着这等阵仗心里自然有数。八成是小夫妻俩吵嘴,做老婆的发起脾气,决定回娘家,年轻相公于是眼巴巴地追了出来。

  “公子爷,您先坐一会儿,小的马上过来招呼您。”他哈低了腰干,才又回头询问:“姑娘,小的给您沏壶龙井好不好?”

  “不好。”大姑娘口气挺重的,一副随时等着找人打架的表情。“店家,你的茶亭里卖不卖酒?”

  “卖。”即使平常不卖,今番遇着怨气冲天的女瘟神也非卖不可。掌柜的得意兮兮地向她炫耀:“姑娘,小店一早刚进货,各色小菜和酒水一应俱全,姑娘尽管点用。”

  “一应俱全?”好大的口气!大姑娘睨视他。“我想吃当今圣上最为钟情的皇餐──玉虾烩七鲜,你端得出来吗?”

  他登时被窘住。“姑娘……您真是爱说笑。”

  “哦?你怎么晓得我爱说笑?你认识我?你记得我?你了解我?”大姑娘连珠炮的追问轰得他说不出话来。

  这厢掌柜的知晓自己惹错人了。

  他偷瞄着公子爷,心里暗骂──你倒好,无端端犯着小妻于的大不讳,却让老子来承担骂名。

  “姑……姑娘,除了玉虾烩七鲜,您还想吃些什么好菜?”店家学乖了,这回小心翼翼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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