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下去。」严笙一声令下,马上有护卫捉住周氏的左右手。
周氏有些愧疚,腿也软了,她被拖着走到外面,突然低喊一声,「京儿,你怎么……」
严笙和方浣露听到外面有骚动,连忙走了出去,就见严京人在外面,似乎听到了所有的事。
护卫面有愧色的道:「侯爷,我们劝不了三少爷,三少爷坚持要待在外面听完……」
此时,严京的脸色青白交加,以往那个爱笑的大男孩整个人彷佛蒙上一片阴影,他睁着满是惊骇的眸子望着周氏。
周氏也望着他,一句话都不敢问,脸上布满了害怕。
气氛变得很值冷,严笙和方浣露都明白,他们不适合开口。
终于,严京缓缓朝周氏面声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我爹娘的亲生儿子,小时候爹娘在谈话时不小心被我听到,爹娘后来也对我坦诚我是收养来的,他们说会将我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我也是,我将他们当成亲爹娘,只是我偶尔会想,我的生母是谁?为什么会抛弃我?
「直到有一天,我偷听到你跟稳婆说的话,她威胁你,说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其实当下我很高兴你是我娘的,因为你从小就很疼我,所以我想,你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抛弃我,我想原谅你,我甚至在心里想着,我一定要好好孝顺你,可是,我没有想到……」
严京越说脸色越苍白,身形有些摇摇欲坠,哽咽着发出最沉痛的告白,「我没想到,府里发生的毒酒案跟你有关,当有下人在传,二叔是为了替二堂哥争夺侯爷的位置,才想毒害大堂哥时,我并不相信。后来二堂哥死了,被说成畏罪自尽,我也不信,只觉得二堂哥的死不简单,直觉有人在背后想嫁祸二堂哥。
「今天我看到大堂哥差人押着失踪多日的陆总管还有玉嬷嬷等人过来,我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才会偷偷跟过来,没想到没多久你就过来了……你,怎么会是我亲娘?怎么会那么可怕?还说就算是杀人也要为我弄来侯爷的位置,我就只想跟我爹当夫子教书,不想当什么侯爷啊……我宁可、宁可永远都不知道你是我亲娘……」说完,他垂下头,泪水一串串的滴落在地面。
周氏也已泪流满面,她万万没想到,严京早就知道她是他的亲娘,心里还抱着想孝顺她的念头,而她自以为为他好所做的一切,只换来他口中的「好可怕」、「宁可永远不知道你是我亲娘」,她再也承受不住的跪在地上,崩渍得泣不成声。
这发展是严笙和方浣露始料未及的,方浣露也默默流着泪,感伤不已,没料到严京早就知道周氏是他的生母,现在却听到她是杀人凶手,且杀人动机还是为了他的残酷事实。
不一会儿,严笙又朝护卫下令,将周氏先关押起来再等待发落。
第十七章 尘埃落定(1)
案子结束了,严老太君的病还没完全养好,严笙和方浣露还不敢告诉她周氏是真凶的真相,就怕她老人家身子骨会受不了,而且也担心严京这个与严家没有血缘、最无辜的孩子,会在严老太君盛怒之下被驱赶出府,便想等严老太君病况好一点再说。
可严老太君也是敏锐的,一连几日未见到周氏,察觉到严笙和方浣露刻意隐瞒着她什么,私下让她身边的人去打探,这才知周氏和陆总管都被严笙关起来,于是火速找来严笙一问,严笙不得不告知真相。
严老太君连作梦都没想到,她那向来端庄孝顺的大媳妇会是这一连串事件的真凶,如此心狠手辣的密谋十多年想除掉她两个孙子,就只为了让她在婚前偷生的亲生儿子,也就是三房的严京继承爵位,严律还真的枉死了……
严老太君怒气冲天,几近昏厥,但她毕竟还是曾独力支撑侯府多年的主母,意志力过人,最后战胜了病魔,没有被压垮,表现出极强韧的一面,并要亲自处置周氏。
当然这起惊世骇俗的命案若传出去,可是极大的丑闻,会毁去威远侯府几代建立起来的名声,连严笙好不容易达立的名声也会毁于一旦,届时百姓们会议论纷纷,恶名传千里,更糟的是,皇上若怪罪下来,或许严笙会不再受到重用,再也无力升迁,严老太君怕死后无法面对严家的列祖列宗,便决定将真相掩盖住。
外面的人不知真相,但侯府里的人还是多少传出风声,让人知道严律畏罪自尽的事,严老太君要严笙找个莫须有的犯人来顶罪,务必洗清严律畏罪自杀的污名,至少在下人眼里,可怜被杀死的严律保住了名声,也能掩盖住周氏是犯人的真相,毕竟周氏犯的罪,是绝对不能外传的秘密。
严笙听从严老太君的指示,还了严律清白,周氏的罪行也被掩盖住,她和陆兑管将会分别被送往偏远的山上监禁和做苦役,对外,则会向下人宣称周氏到山上养病,陆总管返回老家。
二房夫妇在得知周氏是主嫌后,虽然悲愤,想看到周氏这个杀子仇人偿命,但这根本不可能,在大户人家里,名声和颜面比什么都重要,为了维护光鲜亮丽的名声,宁可掩盖住丑陋的真相,他们只能说服自己,杀了周氏并不能让死去的儿子复活,不如让她坐一辈子牢,永不见天日。
在那之后,周氏被关在一间废弃多年的仓库里,四面是墙,一扇窗户都没有,唯一的门被守卫重重看守,任她插翅也难飞,等着择日被送到山上。
方浣露回想起有一次去看周氏,转告她严老太君对严京的处置,她听到严京依然是严家的三少爷时,微微露出满足的一笑,像是只要她的儿子还是严家尊贵的三少爷,她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对不起,浣露。」
她还对她这么说,方浣露心想,她应该是真心向她道歉的,只是,覆水难收,她们已经回不到从前,如今她只希望周氏能好好的赎罪,或许有一天她能得到儿子的原谅。
周氏被押走的那一天,严京默默目送马车离去,方浣露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自从那天后,他便不笑了,脸上只有阴郁的表情。
接着没多久,传来二房要分家搬出去的消息。
虽然严老太君并没有把严京赶走的意思,当了那么多年的祖孙也有感情了,但严京十分愧疚,不只大房、二房和严老太君,甚至连养育自己的爹娘都无法面对,认为都是因为他才会造就这样的悲剧,害得爹娘在大房和二房面前抬不起头,他无法厚脸皮的待下去,但他爹娘哪舍得儿子一个人搬走,便向严老太君提出分家的决定,严老太君阻止不了,只能随他们了。
方浣露心想,搬出去也好,待在侯府里严京只会闷闷不乐,迟早会闷出病的,她希望有一天他能恢复过去阳光爱笑的样子。
此外,二房也变了不少,看得出他们一家人慢慢走出阴影了——二老爷振作起来,最近找朋友一块做生意;二太太不再以泪洗面,虔诚的礼佛,多做善事想替死去的儿子祈福;严紫鸳也成长许多,不再那么骄纵,虽然她没有如愿等到礼部侍郎之子来提亲,但她似乎更高兴和一个小官的儿子订亲,且半年后她就要出嫁了,方浣露真心为她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