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温热的,不会太烫,很刚好,还有淡淡的香味飘上来,让人莫名放松,但她却始终提着心,松不下来。
早知道他会看到她的脚,她就先好好保养一下,话说回来谁又晓得他会突然跑回来啊?
幸好她前几天才剪过脚指甲,问题是上面的皮肤还是有些干裂粗糙啊。
讨厌,好恐怖、好羞耻、好丢脸喔……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一双脚都藏起来不给他看。
话说回来,他这样低垂着眼,蹲跪在她面前,在这小小的神奇刹那,她真的有一种,好像在当公主的感觉。
向来,都是她伺候人的,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伺候她,还是阿震呢。
莫名,有种幸福的感觉。
神奇的是,在他——将脚上纠结冰冷的肌肉按开之后,小腹似乎没那么痛了。
他靠得有点近,她可以清楚看见他根根分明的长睫毛,高挺的鼻,抿成一条线的唇。
嗯,他在生气吗?
她拉高一点视线,瞧着他的眉心,那里没有皱起来,但她却在他右边的额头上,靠近发线的地方,发现一道伤疤。
那道伤有点新,还在发炎,微微的红,周围有一些淡淡的淤青,不是很严重,却仍让她心口一抽。
水慢慢的冷了,他拿来毛巾,包住她的脚,把水擦干。
忽然间,她抬手轻触他的额。
他一怔,抬眼。
可菲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却没收回手,反而情不自禁的瞧着他,开口问:“怎么伤的?”
他沉默了半晌,回道:“忘了。”
心口,蓦然一紧。
早知道他不会说,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她自嘲的扯了下嘴角,笑自己的傻。
她知道自己不该胡想,他只是把她当朋友,看她痛得可怜,才这般照顾她。
没有别的原因了,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
他看见了她嘴角那抹苦涩的笑,很淡很淡,却狠狠的扯疼了他的心。
以为她不会再理他,谁知道那女人却起身把热水袋放到一旁,拉开床头柜,拿出医药箱,翻找出棉花、药水和OK绷。
他有些怔忡,然后看见她抬起头,瞧着他,开口要求。
“过来坐好。”
他没有办法不照做,只能上前在她床上坐下,让她拿棉花沾着酒精与药水,站在他身前,替他消毒擦药。
冬日的天光,轻轻透窗,映在她低垂的脸上。
她乌黑的长发微微的卷曲着,如飞瀑一般,柔软的披散在她肩上,圈围着她的小脸。
他知道,她觉得自己很丑,只有头发好看,他清楚记得她哭着说过的话。
但,她其实有很精致的五官,他不晓得她哪来这种自己很丑的错觉。
平常她绑着辫子,就像那种笑起来时,有着一双眯眯眼的搪瓷娃娃,虽然有点圆,但很讨喜,很可爱。
可是当她放下头发……
昨晚夜里他还没注意,当今天早上,他坐在餐桌上,看着她那样随意的经过身前时,真的愣了一下。
他从来没看过她把头发放下,她没剪短发之前,总是绑着辫子,有时候绑一条,有时候是两条。剪短之后,那就是剪短而已。
在他记忆中,她一直和可爱这两个词连结在一起。
但是,这头长发……
他看着那一绺垂落她脸旁,因她的动作而轻晃的黑发,喉头微微抽紧。
这头垂落她腰间的长发,柔软乌黑,有着惊人的光泽。
它们让她看起来像另一个女人,增添了慵懒的性感与柔媚。当她走路时,在她臀边的发尾会轻轻晃动,像条狐狸尾巴,挑逗着男人的视线。
她的长发,让她的外型有了惊人的改变,它们没有让她变得美艳绝伦,它们只让她变得很性感。
它们强调了她白皙的脸蛋、精巧的五官,让人想伸手穿过她的黑发,试试看那发丝是否有想像中那么柔软滑顺,让人想抓住它,让它服贴的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让人想知道它滑过手臂、扫过身体的感觉,让人想顺着它们往上,找到那张温暖带笑的脸,亲吻那张粉嫩甜美的唇。
这头乌黑柔亮的长发,增加了太多太多引人遐想的空间……
他知道,只要她这样出去,就算是穿着起毛球的运动裤,她屁股后面绝对还是会跟一长串男人回来。
当她回头和他说话时,他只有一半的神智存在着和她应答,另一半依然处于震惊之中,等到有人按了电铃,她下楼去开门,他才猛然回神。
没有想,他已经冲下了楼,将她拥在怀中,只差没直接露出白牙,对着那个该死的男人发出狺狺低吼,宣示他的所有权。
她并不属于他所有。
他对她根本没有什么所有权,但他当时没有办法思考,等赶跑了那个家伙,当她气得蹦蹦跳的质问他原因,他只能开口胡说八道。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会胡说八道,顺溜得简直就像武哥和阿南,甚至是力刚,他不是那样的人,屠家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准说谎,但也差不多了。
可显然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阿震?”
迟疑的叫唤,让他回神,才发现自己不觉间,抬手握住那绺垂落眼前的发,将其缠绕在指间。
他微微一僵,松开了手,那冰凉细柔的发丝,徐徐滑过他的指间,松开,溜走。
那带来一种诡异的恐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生命中流逝,他几乎忍不住想再次抓住它。
然后,他真的抓住了。
他听见,她轻轻抽了口气,不由得抬眼。
她嫩白的脸颊上有着淡淡的晕红,一双大眼饱含各种情绪,害羞、期待、紧张、困惑,他可以清楚的从她眼中看见。
“下次别再这样跑出去开门。”他听见自己说。
“为什么?”她呆呆的问。
因为很难看,因为披头散发的样子很邋遢,因为穿着睡衣去应门不礼貌,无数个理所当然的因为在脑海中闪过,让他可以轻易说服她。
但最后,当他看着她,哑声吐出口的,却是最诚实的那一个。
“因为,我不喜欢。”
那么随性,如此慵懒,还有那种刚睡起来,完全毫无防备又性感的模样,他不想让别人看到。
如果有人看过,如果有其他男人看过,他知道,她会马上被拐走,从他身边把她拐走。
那,带来一阵恶寒。
所以即便对她很不公平,纵然他没有办法给她未来,他还是凝望着她,哑声开口要求。
“别让其他人,看见你把头发放下来的样子。”
她一脸愕然,小嘴微张的看着他,然后那粉色的红晕,开始扩散,直到连两耳也红了。
那因他而羞窘的模样,异常诱人,他差点将她拉到怀中,亲吻她。
但他没有,他只是坐在床上,看着她,再开口。
“不要给别人看。”
她张了张嘴,像是想再问原因,他知道她想问,他可以从她眼里看出来,但她没有,她没将问题问出口,她知道他不想她问,所以她没有,她只是红着脸,羞怯的吐出一个字。
“好。”
他很自私,他知道。
她清楚他在要求什么,但她仍是回应了他的要求。
对她的情感,满溢而出。
他想将她拥在怀中,却只是松开了她的发,然后起身,端着脸盆走进浴室,再出来时,她已坐在床上,小脸还微微的泛红,盯着她手中的长发,他刚刚握住的那一绺,脸上表情有些怔忡。
寒风,从窗缝中溜进,让她瑟缩。
他不禁走上前,从另一侧上了床,将她带进怀中,她倒抽口气,面红耳赤的瞧着他,小嘴嗫嚅着,“阿震,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