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事……」
「你是要说那种争风吃醋的小事,岂能与你的国家大业相比?」沐紫鸳厉言打断他的辩驳。「许仲言,你真是我见过最自私的男人。」
「许某从未有负娘子。」
「对,你没有负她;但你却把她教成你专有的附属物,在你面前,她不能有意见、不能有想法,只能以你为天。她的生命里只有你,有关你的一切就是她毕生努力的大业,而当这块天地遇到风雨,你却说那只是件小事,放她独自面对一切困难;许仲言,你有没有良心?」
「只要她肯信任我,就不会遇到你所谓的风雨。」
「要她信任你,也得你给她足够的信心啊!你给了吗?」
「无论威胁、利诱,许某始终坚守誓一言,这不就是给她最大的信心?」
「她知道吗?你告诉过她吗?」沐紫鸳愤怒地瞪着他。「你只会说,妇道人家没权管男人的事、或者妇道人家少插嘴,你从来也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为她想一想。」
所以他的娘子才会干下这些蠢事?一切都是他的错?许仲言目光下移,定在许夫人懵懂迷茫的娇颜上,显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更不了解他和沐紫鸳在争执些什么;她太天真,也太顺从了。
可恶!他早知道的,不是吗?自幼一起长大,他对娇柔可人的邻家妹妹日久生情,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娶她为妻。
然后他得到她了,她正如他所想的温婉顺从,以他为天。他们婚后的每一天他都很幸福,可是她呢?他是不是一直都忽略她了?
「许仲言,知府千金我帮你找回来了。至于其他因爱慕你而去寻你夫人晦气,因而失踪的姑娘,如今落在何方,你自己问你娘子吧!事实证明了,我家相公是冤枉的,我要你立刻放了他,否则休怪我辣手无情。」沐紫鸳转身往外走,该做的她都做了,至于其他……「这件案子要如何处理,你自己看着办,或许你可将你家娘子送上刑场,换来大功一件及美好前程!」
闻言,许仲言如坠入了地狱。
喧腾一时的女子失踪案终于破了,但犯人却被最急于破案立功的许仲言带走,两人就此行踪不明。
为替女儿报仇,知府贴出告示悬赏,可惜一无所获。
但幸运的是,官府也找出了栖凤镇内数名失踪者,她们全被囚于镇内一幢荒废许久的大宅密室内;因为许夫人离去时,曾为她们留下了大量的干粮与清水,所以姑娘们被救出后,除了备受惊吓外,并无生命之危。
这一天,连商子任都获得了释放,一切看似太平无忧。
等在地牢外,准备接夫出狱的沐紫鸳脸上写满焦急。「为什么这么慢?」她转身,瞪了雷风鸣一眼。「要不是你阻止我劫狱,我早把子任救出来了。」居然在破案后又让她多等了五天,真可恶——「大嫂,阻止你劫狱的不是我,是大哥啊!」雷风鸣唉叹。
「是你一天到晚跟我保证子任在牢里过得很好,未受任何伤害,我才捺下性子等待,可待会儿若让我发现子任少了根头发,我唯你是问。」不知为何,她一直好不安,一颗心仿佛被热油煎着。
「怎么这样?」雷风鸣大叫。「我做的一切全是大哥叫……啊!」
不必辩驳了,因为商子任已经出来,披头散发、一身的血污,但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沐紫鸳发狂的是——他额上被黥刺了一个「盗」字。
「呀!」她发出一声直入云霄的尖叫。
商子任急吼。「风呜快逃。」
「砰」地一声巨响,雷风鸣方才站立的地方给沐紫鸳激烈的掌风轰出一个大洞。
「不关我的事啊!」雷风鸣边跑边求饶。
「紫鸳,够了!」商子任冲过去,紧紧抱住沐紫鸳。「我没事,我出来了,这就够了不是吗?」
雷风鸣乘机逃命去也。
沐紫鸳在商子任的怀里又跳又叫。「不够、不够,怎么可能够?他们对你用黥刑,他们怎么可以对你做出这种事?既没有定案,也没有证据,他们冤枉你,可恶,我要报仇——」
商子任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她拖离府衙。「别这样紫鸳,只是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怎么可能好得了?那是一辈子的烙印啊!」她的父亲是这样、她的相公也是这样,上天怎能如此待她?「你骗我,你明明要雷风鸣告诉我你没事的,你骗我……」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担心啊!」他死命拖着她走,怕再不离开,她会失去理智将府衙给掀了,那可就麻烦啦!
「你不要我担心,所以就让我伤心,商子任,你这个混蛋、你大混蛋——」她可以震开他的,可她舍不得,满腔怒火只能寄托在尖叫里发泄。
她的尖叫声吸引了路人围过来观看,他们的目光从纠缠不清的两人身上、逐渐移到商子任额上的刺字。
「那是个强盗耶!」
「好可怕!」
「官府怎么把如此危险的人放出来,应该杀了他才是。」
耳语四起,让本已火冒三丈的沐紫鸳更加气炸心肺。「瞎了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他才不是什么强盗,他是鼎鼎有名的『活菩萨』,他救过很多人,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善良的人了,你们这些白痴。」
「强盗就是强盗,他额上都刻得清清楚楚了,还敢狡辩。」一个路人讽道。
「我说他是被冤枉的,他根本没有罪,是官府冤枉了他。」
「每个犯罪者都嘛这么说,但他额上的字已经把他的罪表示得一清二楚了,任你们再否认,也摆脱不了。」
怒火烧红了她双眼,沐紫鸳全身发抖,一生一世的刻英注定再也无法生活于阳光下的悲伤、被白眼追逐终生的命运……不!她不接受这种事。
「把你的话给我吞回去。」她暴吼,震开商子任,眼看着就要朝围观的路人扑过去。
「大哥、大嫂,快上车。」适时,逃命去也的雷风鸣驾了马车赶到。
「紫鸳。」商子任急忙追上她,和雷风鸣二人之力,死拖活拉地将她推上了马车。
「驾!」雷风鸣赶着马车,飞快地往前奔去。
「放我下去,我要找那些家伙算帐!」她还在吼。
「清醒点儿,紫鸳!」商子任大叫,却震不回她的神智。
「我要他把话吞回去,我不能一让他诬蔑你,我不能……」她的疯狂几乎把车子给震翻过去。
「对不起了,紫鸳!」为了让她清醒,他倏然吻上她的唇,粗暴的、狂猛的,毫不留情地啃咬、掠夺。
她在他怀里拼命挣扎。
他死抱她不放。
不知过了多久,她扭动的力量变弱;他的蛮吻不仅夺去了她的呼吸,更清除了她满腹火气,只馀下浓浓的悲伤。
他听见一阵细微的啜泣声在车厢里漾开。「紫鸳……」他伤了她吗?他微慌。
她纤手抚上他额头的字,心痛欲裂。「是我害了你,没有我,你不会这样。」
「不是的,一切都是天意。」他把她拥进怀里。
「不,是我的错,是我……」她螓首埋在他的胸膛里,放声痛哭。「我害你后半辈子都得受人白眼,对不起,子任,对不起……」他们没有相遇就好了,他不娶她,又岂会落得今日这步田地?
「不会受人白眼的。」他抬起她的下巴,瞧见她泪痕满布的娇颜、凄惨无比。自相识以来,他头一回看她哭得这么丑,涕泗纵横,什么形象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