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瑶瑶跑去外屋搬了空坛子,张罗道:「娘,先把东西藏起来,小心一会儿老宅那边听到了消息。」
她话说了一半,但刘氏和任大山都听得明白,若是陈氏瞧见这么多东西,怕是不搬回自家就要闹得天塌下来,还是赶紧藏起来才是正经。
「哎呀,那坛子能装多少!」
刘氏急了,上手夺了坛子扔到炕上,然后把米袋子和面袋子一股脑扔给任大山扛了,又扯了一块旧布缠了四匹布夹在胳膊下,「走,先送去你七嫂家!」
任大山嘴皮子动了动,最后还是偷偷叹气随着妻子绕小路奔去了老七家。
任瑶瑶也没闲着,两坛子酒好办,直接挖坑埋草棚后。
倒是那条肉不好处置,她倒也机灵,直接把肉栓了麻绳漫进水缸,这般既不怕腐坏,也够隐蔽。
任家落脚的小草棚虽然在村口,晚上也就罢了,白日里亮堂堂的,庄稼也不过三寸高,怎么能挡了人眼?
周家马车上门,往草棚里搬东西,自然远远的就被村人看了个清楚。
有那「热心人」免不了就要「顺路」走过任家老宅去说道几句。
陈氏正坐在门口摘菜,不时捶打两下后腰,偷偷咒骂两句,儿子孙子舍不得骂,当然倒霉的就是儿媳了,当然,又以分家出去的二儿子一家最得她的「厚待」。
「该死的贱人,撺掇着一家子跑出去野,饿不死你们一群畜生,等你们回来,看我不收拾死你们!」
正这般嘟囔着的时候,热心人就一阵风跑了过来。
「婶子、婶子,你可听说了吗?老二一家不知道在哪里搭上了贵人,有人上门送了满满一车好东西呢!」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陈氏闻言一跳三尺高,菜管都打翻了也没理会。热心人不等再说两句,就被随后赶来的同好妇人抢了话头儿,「对啊,我也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就有两盘子,怕是有几百两呢!」
「什么,还有银子?!」
陈氏拔高了声音,一把抓住了那后来的妇人,「到底那家子畜生搭上什么贵人了?」
先前的热心人不甘心被抢了风头,赶紧叹道:「还有东西是偷偷送进草棚里的,别说银子,怕是还有金子吧!」
陈氏哪里还听得下去,眼睛都红了。
在她心里,任大山是她生下的孩子,又养他长大,他们一家就都该一辈子听她安排,分家算什么,不过是她一时看不顺眼撵了出去图个清静,什么时候想要他们回来,骂一顿就同赶牛马一样赶回来了。
如今,有人送了金银来,那就是送给她的,怎么能放在草棚吃灰!说不得就要被刘氏藏起来,撺掇了一家子不听她使唤呢!
「该死的小贱人,我得赶紧去一趟!」说着话,她就脚底生风一般往村头跑去。
听见动静从厢房里出来的冯氏皱起了眉头,心里暗骂这老太婆怕是又找了什么借口躲懒,难道还指望她做晚饭不成?
但心里这般骂着,她脸上却是笑得和气至极,招呼两个打算去看热闹的妇人,「大嫂子、三姑,你们这还设吃饭呢,进屋坐啊。」
两个妇人可不怕事情闹大,赶紧凑过来把那些连猜带蒙的夸张之言又说了一遍,末了眼带打探之意的问道:「老大媳妇,你可知道老二一家搭上了什么贵人啊?」
冯氏听到那真金白银四个字,虽然有些不信,但想起脱出手掌心跑去逍遥的老二一家,还是不愿他们得了好,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应道:「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老二一家一直恨我们得了娘亲的疼爱呢,有什么好事也不会到我们跟前说啊。」
她眼睛转了转,心里恶毒又添了三分,「不过啊,既然来人同瑶瑶那丫头说话,老二两口子又不在家,怕是……瑶瑶识得的贵人吧?」
「哎呀,可不是嘛。」其中一个妇人恍然大悟,把大腿拍得响亮,「这几日,瑶瑶那丫头可是没少进城,难道是她在城里……」
她话说到一半,好在还记得不好坏人家姑娘的名节,讪讪笑道:「怕是误会吧,哈哈,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我也是,先回去了。」
另一个妇人也是应声,两人头碰着头,嘀嘀咕咕,很快就走得没了人影。
冯氏撇嘴冷笑,这些三姑六婆的嘴巴可比刀子还厉害,有她们去碎嘴,老二家那个死丫头怕是要被脏水淹死了。
不过,难道老二一家真收了什么好东西?
这倒也不怕,有陈氏活着一日,他们一家就翻不了身,说不得好东西一会儿就进了自家门,过不久再把那一家子收拾回来继续当牛做马。
她扫了一眼打翻的菜筐,嫌恶的皱了眉头,土埋半截的老太婆干活就是没有老二一家利索,平日还要她好话哄着,倒是累人。
不说冯氏打着如意算盘,只说任瑶瑶刚藏好了东西,就见陈氏杀了过来,真是很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她也见过偏心的老人,但是捧了一个做宝贝疙瘩,踩了一个当土疙瘩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识。
都说偏心儿女不得济,这老太太怎么就这么笃定将来要享大儿子的福,死命作践小儿子一家呢?
可惜,陈氏也不给她多分析一会儿的时间,一上来噼头盖脸的就骂道:「死丫头,你爹娘呢?刚才谁送东西来了,还不拿出来给我看!」
任瑶瑶极力忍着才没有一口口水吐在她脸上,真是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种连脸皮都不要的。
说起来,原主就是死在这老太婆的手里,小小年纪就当牛做马,累得骨瘦如柴不说,就因为舍不得一点钱,活活高烧烧死了,虽然便宜了她这个外来客,但每每想起来她也很替原主恼怒生气。
如今他们一家子好不容易分家出来,正是要奔向吃饱穿暖的康庄大道,这老太婆却又跳出来恶心人,那就别怪她「以毒攻毒」了。
「奶奶,你的脸皮可是比城墙还厚啊,欺负我们一家子多少年,如今都分家了,你还跑来干什么?我们家得了东西怎么了,跟你有一点关系吗?你算老几啊,赶紧滚!你再敢欺负我爹娘,小心死后没人烧纸,让阎王爷把你扔去十八层地狱,割舌剜肉……」
陈氏傻呆呆盯着这个长孙女,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这还是平日那个连话都不敢说,只知道干活的丫头吗?明明脸上挂满委屈,眼泪好似都在眼睛里含着,偏偏嘴里说出的话就是这么恶毒……
「死丫头,你说什么?看我不打死你!」
陈氏怎么可能受这个气,跳起来就要动手教训孙女。
任瑶瑶当然不会老实挨打,身子一闪就躲了过去,嘴里更是机关枪一般骂个不停。
「你这个该死的老太婆,偏心都偏到肋骨上去了,看你死的那日,你大儿子一家是不是会给你发丧,说不定一张席子卷了仍去喂野狗呢。我爹娘对你那么孝顺,你居然不拿他们当人看,你也不怕遭报应!」
「啊,气死我了,死丫头,我要打死你!」
陈氏发疯似的上窜下跳,随手摸了根棍子就要打下去。
任摇摇眼睛瞄到远处奔回来的爹娘,还有几个路过的村人,冷不防高声哭喊道:「奶奶,饶命啊!呜呜,我们家里直没有银子,奶奶不要卖我去青楼,呜呜!」
陈氏听得有些发懵,愣了一下神,还要再打的时候,刘氏已经是发疯一样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