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吃!」
刘氏听得心酸,赶紧把他们搂在怀里,小声吓唬道:「别吵,小心你们奶奶要来骂人了!」
两个孩子甚至不等会走路,就先学会了擦去嘴边的包谷饼渣儿,任家的老太太是恨不得他们喝西北风长大,不浪费一粒粮食,长大还能为任家继续当牛做马呢。
辉哥儿和任月月赶紧捂着小嘴巴,大眼睛却乌溜溜转着,极力想要看清锅里是什么好吃食。
任瑶瑶看得心酸又心疼,赶紧把锅里烙好的饼子铲了出来。
一家五口人,五只陶碗里五个热腾腾的花生饼,即便是屋子里只有灶火的光亮,但老老少少们依旧看得清楚——
花生饼穿了金黄的「外衣」,外衣下一圈圈荡漾开去的涟漪缝隙里夹杂着褐色的花生酱,散发着一种微微的焦香,惹得人喉头忍不住颤动,口水疯狂涌了出来。
任月月和辉哥儿忍不住肚子里馋虫闹腾,也顾不得烫,拿起花生饼就大口咬了起来,入口的饼热烫香浓,宣软糯意,让两个孩子居然哭了起来。
「呜呜,好吃,呜呜,真好吃!」
他们的人生里,从来没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这应该委屈,但本能却让他们一边大口吃一边哭个不停。
刘氏和任大山顾不得安慰儿女,也是大口吃起来。
任瑶瑶前世的老妈特别擅长烤花生酱烧饼,实在吃过太多回,比之爹娘和弟妹的新奇,她倒是多了几分品评。
相比烤出来的烧饼,这种铁锅烙出来的还是不够宣软,有些美中不足,不过如今以任家的条件,这样就已经不错了,以后慢慢改进就好。
这一晚,任家五口对着五个烧饼,哭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多少年后,一家人每次团团围坐,对着满桌美味佳肴,儿孙在座的时候,总会说起这个夜晚。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二日一早,任瑶瑶在偷溜进草棚的春风吹拂下刚刚起身,就看见爹娘弟妹都围在她身边,吓得她立刻坐了起来。
昨晚吃过饼子,许是身体还没有完全痊癒,本来还想再琢磨一下怎么支起摊子,先给家里赚点银钱进项,结果太过疲惫就睡了过去。
难道是老宅又来人闹了?
「娘,出什么事了?」
刘氏见闺女脸上有些惊慌,哪里舍得,赶紧应道:「没事、没事,你别怕。」
任瑶瑶松口气,想起心里盘算的事,刚要开口,刘氏却是把一个小小荷包塞进她的手里。
「闺女,我跟你爹昨晚商量了一下,嗯,这是家里所有的银子了,卖地八两,给你治病花了三两多,添置粮食东西又花了一两多,如今还有三两出头,你……你想怎么花用,就让你爹陪你进城去张罗。」
「啊?」任瑶瑶原本还真是打了这个主意,却没想到娘亲会不等她提出来就如此信任的把全家的生计交到了她手上。
这担子是不是有些重了,万一烧饼买卖不成,那全家人岂不是连最后的保命银子都没了……
「娘,我……」
刘氏却是个果决的,她看出闺女在犹豫,就紧紧握住闺女的手,咬牙道:「闺女,我跟你爹就是个没用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们受了这么多苦。如今你有法子就尽管去做,大不了……大不了咱们一家再回老宅去当牛做马,那一家子再苛刻,也不敢当真把咱们饿死。」
任瑶瑶即便再不了解老娘,也知道她即使是死也不会回老宅,这般说只是纯粹让她安心罢了。
前世,她因为病弱,别说独自担起什么重任,就是自己一人在家都不曾有过,甚至十岁了吃饭还有兄姊喂呢。
如今突然被人信重,真是让她惶恐又兴奋,心里满满都是斗志。
「娘,您放心,我一定赚回多多的银子,让您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呵呵,好,娘等着!」
刘氏笑开了脸,不到四十岁的妇人,原本正是成熟优雅的年纪,她却是眼角眉梢皱纹摞着皱纹,明晃晃昭示着岁月对她的不公和苛待。
任瑶瑶抬手摸了摸娘亲的眼角,转头笑着望向她爹,「爹,一会儿借头牛车啊,咱们今日要采办很多东西呢。」
「好。」
任大山赶紧应下,抬腿出门,很快就把老七家的牛车赶来了。
第四章 福穴攒福气(1)
父女俩如同之前一般进了城,上次的杂货铺价格还算公道,便往那里去,今日正巧掌柜也在,任瑶瑶为了几文钱,真是没少同掌柜讨价还价,最后任大山扛了三十斤的细面,外加五斤细盐,五六包各色调味料。
杂货铺掌柜也是个精明的,听说任家要摆个吃食摊子,不但指点了好位置,甚至还送了一小包糖霜。这可是不便宜的好东西,惹得任大山一个劲儿的道谢。
任瑶瑶对掌柜口中的好位置很感兴趣,但她还是忍耐着在市集采购完了锅碗瓢盆才坐了慢悠悠的牛车赶去那处。
其实掌柜所谓的好地方,正是塞安县唯一一家书院的对面,因为二十丈外就是县衙,这条街上又开了酒楼茶楼,虽然没有商街上那么热闹,但人也不少。
平日来县衙办事的人和在酒楼茶楼闲坐的富贵人很多,他们的随从或者小厮之类就要在附近找些歇脚垫肚子的摊子。
最重要的是,书院里的学子足有五六百人,厌烦了书院的伙食,也会溜达出来寻些吃食果腹。
这些原因加在一起,书院旁边的胡同口就聚集了一些小贩,卖些包子、汤圆或者干脆就摆个茶水摊子。
任瑶瑶几乎是一到这里就眼睛发亮,她盘算着以后要现烤烧饼现卖,配上肉酱豆花,一定会生意兴隆。
学院里的书生们,还有那些富人的随从、衙门里的小吏,都不是穷人,花个十几文填饱肚子,享受一下美味,想来谁也不会吝惜多花个三五文钱。
而这三五文钱,就是任家五口过上好日子的希望了。
但是,烤炉要用青砖搭砌,不但占地方又不能每日挪来挪去,这就要选个好位置了。
任瑶瑶跳下牛车,围着小小的市集各处转悠。
别说,皇天不负苦心人,她在晒了一脑门的汗珠子之后寻到了一处绝佳的位置。
这是一处人家的侧墙凹陷处,内里深度足有一丈,搭个烤炉,放几张桌椅,绰绰有余,若是冬日在头顶遮个草棚,更是避风又暖和,最重要的是,这里离街面只有两丈远,闹中取静,既能看得清街上的一切,又能避了人眼。
任瑶瑶怎么瞧怎么兴奋,这里真是摆摊的好位置。
任家赶来的牛车上放了面袋子,堆了锅碗瓢盆,任瑶瑶又这般到处转悠,明眼人一瞧就是要在此做吃食生意的。
所谓同行是冤家,谁也不愿意客流被分走啊。
有人眼珠子转着,就同任大山套起了话儿。
「兄弟,你们这是打算在这里卖吃食啊?」
任大山赶紧憨笑着应道:「是啊,家里过不了,想要摆个摊子卖点吃食。这位老哥,这里生意好不好啊?」
先前说话的人卖的是肉包子,虽然一上午笼屉就空了三四个,但脸上依旧皱得同包子一般,叹气道:「生意不好做啊,都没什么客人。听说商街那边热闹,我还琢磨着明日就搬去呢。」
果然,任大山一听就着急了,还想再问两句的时候,任瑶瑶已经是听见动静走了过来。
「这位大叔,我爹是老实人,您可不要同他玩笑,您这笼屉空了这么多,生意怎么可能不好?我家是要卖饼子和豆花,不但抢不了大叔的生意,以后还要大叔多关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