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萧家人对她自是没好脸色,不是谩骂便是讽刺她变娇气了,生个赔钱货也敢拿乔,不把公婆放在眼里。
李景儿全充耳不闻,他们跳脚是他们的事,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反正她迟早要离开,这样的家不是她要的,她不会为了对她不好的人忍气吞声,路是人走出来的。
「我有给养家的银子……」一收到军饷他自个儿舍不得花用,想多攒一些好让家人过好一点。
她「呵」了一声,冷笑。「你以为以你娘的性子她会把钱拿出来吗?她还嫌少,要我多干活才有口饭吃。」
「我……我不晓得,我以为她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对你好一点。」萧景峰喉头干涩,异常难受。
他为了这个家什么苦都能吃,甚至征兵令一下,兄弟们互相找理由推托,是他咬着牙接下,不让这个家四分五裂。
而他唯一的要求是照顾好他的新婚妻子,不管他能不能活着从战场回来,她都是家里的一分子。
虽然早就知晓他们眼高手低、私心重的性情,但表面功夫总要做吧!至少别让人饿着,他用自己卖命的钱养她。
可他还是想得太天真了,高估了家人的良心,他们连亲骨肉、亲手足都能狠心舍弃,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是挺好的,我一文钱也没拿到,你死讯一传来,他们就合计着要将我赶走,认为多个人吃饭会把他们吃穷了,想着法子让我净身出户,连我那少得可怜的嫁妆也想霸占。」估算卖了也不到一两银子,他们居然也不肯放过。
贪得无厌。
听着她所说的遭遇,萧景峰眼眶有些许湿意,心口发酸得厉害。「以后我不会再让他们这样对你,我的军饷全交给你,养家活口是男人的事。」
「以后?」她忍不住笑出声,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傻。「我有和离书在手,我们没有以后。」
谁要跟姓萧的再牵扯不清?好不容易才跳出那个火坑,她是傻了才又引火自焚,把自己往死里推。
「没有我的签字,和离不算数。」他双唇抿成一直线,似在恼怒没人问过他便私下做了决定。
「有你爹娘的同意就成,他们能代你休妻。」自古孝字最大,父母的话要听从,不得违抗。
他一听,急了。「景娘,那不是我的意愿,我娶了你就一心对你好,我想给你过好日子……」
他真的希望两人能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他种田,她理家,和乐融融地养大一窝小萝卜头。
「好?哪里好了,明知要上战场还敢娶,你这不是害人吗?百人征战几人回,你只是力气大的庄稼汉,不是打小学武、熟读兵法的将门子弟,你有几分保握活着回来?」她为已死的原主抱不平。
「我……」他语塞。
「你有没有想过你死后你的妻子要如何过活,你爹娘、你兄弟、你嫂子弟媳全是披上人皮的豺狼虎豹,你在的时候他们就不曾善待过她,何况是你死后,她的处境更加艰难。」她越说越气愤,不知是想为原主出气,让他心中有愧,还是不满已久,不甘心遭到他的拖累。
总之,李景儿对「前夫」没什么好感,十分厌恶,护不住妻儿的男人都是渣,再多的理由全是借口。
不能全心全意就别娶,搞得大家都不痛快,除了多出一条小生命外,一切又回到原点。
萧景峰被骂得狗血淋头,浑然不觉她的语气像在说另一个人,而非她自己。「景娘,是我错了……」
「不要说谁错了,有些错是无法弥补的,我看你也过得挺滋润的,咱们不如桥归桥,路归路,过去的让它过去,谁也别再埋怨。」她还真没闲功夫理会别人的事,她忙着养娃。
听不懂滋润是什么意思,但萧景峰听出她的话中之意,她要与他划清界线,再不往来,这事他没法接受。「夫妻是一辈子的事,你尽管怨我吧!我不放手,这一生你是吾妻。」
一听他自以为是的宣告,李景儿怒了。「你是驴子脑袋呀!不开窍,我都要放你往高处爬了,你又何苦来纠缠不休,好聚好散不伤感情,何必撕破脸为难自己,想我从一而终那是作梦,和离了,你我是各走各路的两个人,再无干系。」
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是全死光了,非他不可。
人是可以挑剔的。
「景娘,你在气头上我不与你争执,等你心平气和了我们再来谈。」在他心中,她永远是他的元配妻子。
不想吵架的李景儿缓了缓情绪,尽量把自己抽离,当个事过境迁的旁观者,为他人的过往气恼不值得。
天色越来越昏暗了,越靠近村子路面越凹凸不平,时有小坑洞绊人,黄土路并不扎实,一下雨便积水。
已经走不动的霜明绊到突出的泥块,双腿一软往前一倒,一只男人的大手及时捞住他才免于面朝下吃一嘴泥。
「娘抱你。」看到儿子的懂事,李景儿忍不住心疼了。
「不要,我自己走,娘累。」小男童挣扎着不让娘抱,可是力气没人大,一下子就被抱起来。
「我来吧!」萧景峰看了看妻子背后的两个娃儿,想接过手,帮她分担一些。
「不必,我还抱得动。」应该可以。
前世的李双景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当消防员的她负重三、四十公斤装备是常有的事,轻而易举,最重背过六十几公斤,徒步走二十公里的路,在山里搜寻落难的登山客。
三个孩子加起来的重量她还能承受。
只是她忘了这一世的身体还不到一百六,真要驮重就有点吃力了,才走了一会便觉得双臂很沉,不太能使得上劲。
「还是我来,别摔着孩子。」萧景峰二话不说地从她怀中抱过孩子,一副我才是一家之主的模样。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做主。
一句「别摔着孩子」,她忍着不把孩子抢回来,因为她晓得自己体力有限。「有劳了,萧……」
不知该喊他什么,非夫非友,她索性不喊了。
「你我之间无须客套,这是我该做的。」她面上的疏离是他所不乐见的,可谁叫她最困难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他不怪她。
「亲兄弟明算帐,没什么应不应该,何况我们早就没有关系,口头上的礼数还是不能免。」她不欠人情。
萧景峰苦笑。「景娘,你就不能再信我一回吗?」
「我……」我不是你的景娘,你的话打动不了我。
「娘,我不想他抱我,他很臭。」娘身上香香的、软软的,他喜欢娘的味道。
其实霜明的内心是很纠结的,一开始他的确是不喜欢这个抢抱他的奇怪男子,这人和他非亲非戚的,凭什么抱他?
但是被轻松地抱起后,他发现这人的胸很硬,肩膀很宽,无比的高大,自己更高了,也看得更远,感觉像被一座山包住,他不害怕,反而生出一股什么都不怕的果敢。
他不知道这叫孺慕之情,每个孩子都需要一个父亲,萧景峰的出现弥补了他的缺憾。
「霜明乖,娘累了,你就当多了顶肉身轿子,咱们快到村子里了,你忍耐一下。」李景儿安慰儿子的同时也将了「前夫」一军,意思是她没把他当人看待,就是个对象。
还忍耐一下,他才是委屈的那个人,哭笑不得的萧景峰帮着托起竹蒌底部,让她背得不沉重。
「嗯!我听娘的。」他瞠了「轿子」一眼,不是他走不动,而是他是听话的孩子,不让娘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