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打架。”芳菲惶骇地抱住他的手臂。“我们赶快走,别理他。”“喂,你们搞什么鬼?”小郑从倒地的局势直起身,一时之间男性自尊受到严重的打击,幻化而成的情绪可用“恼羞成怒”来形容。
“快滚。”瑞克话都懒得与他多说。“我想和这位小姐聊几句也不成吗?”他用力对外国人皱眉头。“滚。”只剩一个字。
“哈罗,这个洋鬼子是不是威胁你不可以和其他男人交往?”他脑中开始在编造剧情了。
家境清贫的秀丽少女不得不以拍摄色情片筹取生计,道德良知却临时发作、反悔了,致使她仓皇逃走,最后落人外国恩主的手中,从此过著被囚室眷养的皮肉生涯。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最好别跟著我。”芳菲不敢正眼瞟他。情势已分出高下,“女主角”做出她的抉择,束方同胞落选了。外国佬再得一观众睁大眼睛,静候男性同胞接下来的反应。他会不会尊重女主角的选择呢?或者发挥男子汉的气概,将她夺回自己怀中?
小郑──从未出饰过第一线演员的小郑──当然宁愿扮演英雄的形象。
“Hey,you!”他自留的脸孔右斜二十度角,嘴角勾起一道酷笑。
“Let thegirl go……哇懊!”
一记千斤万吨的大拳头第二次轰毁他的POSE。
怎……怎么会这样?剧本通常不是这么编排的。英雄理应救得美人归,然后跨上重型的哈雷机申,共同驶向无限遐美的黄昏。
莫非这出好戏的男主角又轮不到他?
瑞克的下巴有一条肌肉隐隐抽动,若非顾念他们站在大庭广众的地盘,只就一脚踹那痞子上落矶山脉。
“走。”占有性的右臂紧紧护佐美女,承载著众人赞叹的眼光,缓缓踏出广场的人潮包围。
啪啪啪──“好呀!”“好看好看。”此起彼落的喝采声霎时淹没了一切屈辱。
小郑从影以来,尚未接受过如此激烈的礼赞。即使自己的戏路有点糗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谢谢,多谢大家的鼓励。”他一骨碌爬起来,朝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鞠一次谢幕躬。
“你们的录影啥米时候会播出来?”热心的欧巴桑发出询问。“呢……”他乾笑几声。
“导演还没决定何时播出,不过我最近另外接了一部电影,由大导演邓冠旭执导,十月就能上片,请大家届时到电影院好好欣赏,给小弟一个面子。唤,对了,我是郑大龙,谢谢大家的捧场,谢谢,感激不尽。”
小广场再度被欢天喜地的鼓舞声包裹。
另一对男女主角硬生生踩住远去的脚步,褐眸与黑瞳面面相觑。
“告诉我我听错了。”芳菲发出虚弱的求救。这是何时发生的事,为何从没听见邓导演提起新角加入的讯息?
“全台湾中起码有上万人姓‘邓’名‘冠旭’。”他试图以虚妄的机率性安抚“这一万个邓冠旭之中,恰好投身电影圈拍片的导演又有几个?”她是被里肌肉的善心言语。
“呃……”答不出来了。
她想哭。
短短三个多用的暑假尚未过完,她所经历的人事物已远胜过近二十年的生命。先是多年死对头重新冒出她的生活圈:再是应征打工,险些误入失身的贼窝,接著又被黑道骚扰,工作自由遭受威胁。彷佛嫌她日子过得不够艰辛似的,打工噩梦中的男主角又肉化成活生生的形象,侵入她的公事圈。
她真的想哭……
***
“情况很复杂。”赵方祺的半张脸全掩在“大家学英语”的教材本后面。
“你也这么觉得?”赵爸爸小有戚戚焉。“儿子,你猜报纸上的照片是怎么回串?”
平时他没有翻看影艺版的习惯,直到女儿在电影公司打工后,才勉强自己没事瞄瞄那些蝶乱蜂喧的花边。尽管如此,除去当初瑞克抵台的消息曝光之外,他可万万料想不到还会在报纸上瞧见赵家人的照片。
其实,报纸角落的图像并不显眼,而且照片中的女儿投进瑞克怀中,大半张脸被他遮挡住,而瑞克也戴著大型墨镜和棒球帽,免除了暴露身分的嫌疑,但做爸爸的人依然可以一眼认出自己的心肝宝贝。
郑大龙戏约刚上门,女友便是人?
标题非常简捷单纯,新闻的版面也仅占据了五公分见方的小篇幅,丝毫未曾刻意渲染,显然撰稿记者并未认出墨镜男子的身分。
但是,杀千刀的,他女儿怎么会变成一个啥子鬼“郑大龙”的相好?
“这篇报导证实了一件事。”赵方祺非常冷静。“你女儿的道德开始败坏”“要命。”
他喃喃讯咒。“可是,咱们的联合抗议行动已经过度激烈,菲菲只是为了自己的兴趣而努力,我们却卯足劲打压她,好像有点不太人道。”
一只眼睛移出教材本,又迅速遮回去。“爸,你的“人道问题”应该和妈咪讨论才对,做儿子的可能帮不上忙。”
赵爸爸龇牙咧嘴地啐了他一口。“小鬼,你别给我玩声东击西的把戏。”
“老爸,且听儿子一言:君子从不做后悔的事。”赵方祺的口吻完全超然,物“如果他已经后悔了,该如何挽救?”赵爸爸唯有不耻下问未成年的先知者。“那就让那些令他后悔的对象也跟著一起后悔。”赵方祺提出见解。
“菲菲?”赵爸爸迟疑著。不好吧。“错错错。”赵方祺无法忍受与他对话的人具有蠢钝的领悟力。“老姊只是间接令你悔恨不已的对象,至于郑大龙那些鬼东西则属于“杂项”,根本不用理他。真正造成种种后续问题的家伙是青竹会的绿林好汉们,若非他们从中作梗,你也不会面临亲子问题,造成父女关系的疏离。”
“啥?教我去冲上那伙人!”赵爸爸惊天动地地嚷叫。
“冲什么?”远在厨房拿羹汤洗手的赵妈拦截到话题的一小部分。
“没,没什么。”赵爸爸立刻陪笑。
“你要袖手旁观也成。以后老姊如果离家私奔,我会替你去探访她。”赵方祺悠然自得地研读英文之美。
“开玩笑,你娘知道了会制我的皮。”他从牙关嘶出细细的耳语。
“不错,“惊某大丈夫”,老爸,你有骨气。”赵方祺放下读本,召来懒散的爱犬,溜狗时间到了。“人死留名、虎死留皮,这年头不肯当人而宁愿变为保育类野生动物的人还满稀少的,总有一天你会出名的。加油了!”
赵爸爸死瞪著悠哉游哉晃出去的儿子。
这等缺乏同情心的孽子,他和老婆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更气人的是,小小哲学家赵方祺永远都很正确,害他们满肚子冤气发不出来。青竹会……
他一介平凡的父亲大人,适合上门与一窝年轻气盛的流氓宣扬做人大通理吗?
好像满不知死活的。
唉!
赵爸爸开始想哭……
***
无论她如何回避藏躲,惊人的事实终究在星期一发布。
九点整,进摄影棚上工时,邓大导演召集了全部工作人员,为大家介绍未来的角色变动。
“你们都知道,我们的剧码临时抽出几位小角色的戏份幸好这些缺腿的名额都下是关键性人物,运用剪接技巧安排他们死光光也就算了,倒是第二男主角江炳诚的空位有点儿难搞。”他漾开五百烛光的明菜笑容。“所以星期我与几家经纪公司约谈,找到一位适当的替代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