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冠旭打老远便瞄见她关切的眼神。
“赵芳菲,你怎么缩在角落吃饭?”超大嗓门随即响彻他雄霸一方的领土,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掺了!
芳菲赶紧与面临曝光危险的国际巨星拉开距离。
“我--我习惯坐在角落吃饭。”话一出口,她就想咬断自己的小舌尖。
听听她说的什么话,不明白的旁听者说不定会误以为她自幼沦为童养媳。邓冠旭以他神行太保的迅速,飞快接近两人一犬宁静的小区域。
不怕不怕,不会有人认出里肌肉的。他已经换戴上高度的易容造型。
“你的朋友来探班呀!狗狗,乖乖。邓冠旭垂首搔弄阿浩的颈子,视线无可避免地停落在瑞克颊面。“哎呀,你是--”
人势已去!里肌肉的身分又被认出来了。
然后,非常戏剧化的,事实上,近乎夸张的--起码以邓导演见惯影视明星的身分,不该出现如此神异的反应--他指住大明星的鼻子嚷嚷起来。
“瑞克,吉尔柏!Ricky!”
里肌肉,快否认,快消失!她独自在肚子裹焦急。
天不从人愿--或者该说,瑞克·吉尔柏不从人愿--他绽放出名闻世界的标准性格微笑,缓缓直起身。
“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
两个大男人突然互相来个欢迎的拥抱。
芳菲不知是自己多心抑或怎地,他们热情的招呼方式\"觉得……有点“假假的”别胡思乱想了,她随即否决自己的疑猜。任何人亲见千万巨星,当然会兴奋得失去自然举动,更何况导演和瑞克又不熟识,何来“做假”的想法呢?
她摇头嗤笑自己的神经质。
“哇,是RiCky!”
“赶快找他签名。”
“他何时潜进台湾的,怎么媒体都不晓得?”
现场果然刮起一阵瑞克旋风。
这下可好,非但她,连收留里肌内的赵氏一家也即将被影剧记者盯梢了。
“难得您亲自降临台湾,一定要时常来片埸给与我们宝贵的意见才行。”邓冠旭起劲得很。
“当然、当然。”瑞克摘下墨镜。
两个男人交换深长而良久的凝视,半晌,邓冠旭彷佛临时捕捉到某个绝妙点子似的,试探性地轻问--“Ricky,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担任本片的谘询顾问““噢,不,他其实--”芳菲插进来,试图力挽狂澜。
“当然有兴趣。”瑞克笑眯眯的,彻底破坏她的努力。
“我猜也是。”邓冠旭撂下一句得意洋洋、却又有点儿意味深长的评语。
“客气、客气。”两个男人又嘻嘻哈哈地搂成一团。
芳菲颓丧地跌坐在短凳上。
她第N度被打败了。
上帝似乎永远站在里肌肉那一方。
每回地想尽办法杜绝里肌肉出现在自己方圆一公里的范围内,下一秒钟往往会自动蹦出一条替他破解难关的门路,WHY?莫非他前辈子烧了好香好纸,阴德积到这一世?
这厢引狼入室了。她非但踏入他优游自得的电影世界,甚且与他结为同事,将来还有可能与这尾恶霸撇清关系吗?
“阿浩……”她罔顾瑞克被工作人员兴奋地包围,迳自埋进爱犬的背上。
好累哦!她恨怨愤,真的很怨愤。
偏偏自然之母也选择在要命的时候与她作梗,硬是将明灿耀眼的太阳高高悬挂在苍穹,害她连心底最最阴郁的角落,也被日头晒射得暖热起来
第五章
入夜了。
客厅笼罩在舒适的暗影中,万籁本该俱寂,嘀嘀咕咕的交谈声却从放置电话的角落摇曳出来。
“如何,我二话不说地收容了你,还算够朋友吧?”邓冠旭远在话筒的另外一端邀功。
“若是咱们哥儿俩彼此的默契再短少那么一、两成,老哥哥可就不敢担保看得出你的意图。”
“是是是。”瑞克压低了嗓声笑骂。“多谢邓大导赏口饭吃,收容小的赖在你麾下服侍,小的日后务必为您劳心劳力、死而后已。”
“少无聊了。”邓冠旭的语意忽然转为正经。“我和你起码三年没见,没想到头一回在台湾重逢,你倒扔给我一个胭脂炸弹。一会儿拜托我接收一个小小工读生,一会儿又放弃隐姓埋名的计划,义务投效到我的片场出力,以前从没见过你为哪家大姑娘如此热中过,怎么?这回玩真的?”
“我玩真或玩假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大姑娘巴不得我包袱款款,趁早飞回美国大熔炉。”他忍不住抱怨。“对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芳菲知晓你和我有学长、学弟的关系,假若让小妮子发觉是我幕后走私,将她弄进你的公司打工,小弟我再生出十二张厚脸皮也不够她剥……”
“嗯哼!”
冷不防冒出的咳嗽声险些惊落他手中的电话筒。
女性的音频。
瑞克颈后的褐色发根产生通电效应,一丝丝挺直如电线杆。
该不会……那么衰吧?他小心翼翼地回头。
“已经十二点了,还不肯睡,与朋友沟通悄悄话?”赵妈妈似笑非笑地杵定在他身后,阿浩勉力睁著沈重的眼皮,陪同主人巡视领土。
长辈大人听见多少?他暗问自己。
目前为止,赵氏一家老少之中,仅有赵方祺与他勾结,其他成员尚且不晓得自己和芳菲的工作有关联。若非需要借重小鬼头的游说,他本也不打算与赵方祺分享秘密的。
“反正明天是星期日,休假一大,今晚迟点入睡也无所谓。”他吐露出一副‘今天天气很清朗’的悠闲口吻。
幸好赵家客房未准备分机电话,所以他躲缩在客厅说悄悄话还算挺正常的。奇怪,以前他从没注意到,原来赵家母女俩的声息与外形拟塑得极端肖似。“oK,记得把聊天的音量放小,以免吵扰了其他‘闲杂人士’。”赵妈妈依然说笑得坏坏的,回头踏上二楼梯道时,竟然还抛下一句含意深重的暗示。“当心隔墙有耳。”
瑞克狼狈地目送她进入二楼地带。显然女主人该听见的消息都捕捉到了。赵妈妈抿著嘴唇暗笑。也亏得瑞克小子不嫌烦,千方百计安排菲菲涉入电影工作,强迫她主动了解他过去几年的工作型态和环境,也唯有如此,他才能拉近两人生命中缺乏交集的部分。既然人家愿意为女儿花费这番心思,做老妈的哪还有不高兴的道理?
但愿小女娃别让自尊遮翳了明睛才好。
登上二楼长廊,女儿的闺门微微阖掩,缝隙间透出幽晃晃的轻盈灯光。
“还不睡?”她风韵犹存的脸蛋探进娇女的闺阁。
芳菲手足乏力地瘫进床榻裹。
对她而言,每个周末就像一场球赛的中场休息部分,尤其她的球场最近临时掺进一脚锋芒毕露的球员,将平稳的局搅和成黑漆漆的混水,更需要握紧每一丝可供喘息的机会。好不容易耐到痛快睡晕过去的机会,她的大脑偏偏不肯合作,拒绝让周公下凡谈天。
“我再两分钟就out了。”她翻身埋进枕头裹。
“片场工作真的那么酷重到把你累成像狗一样?”
“唔唔--”下方半公尺,阿活的狗头跟著伸进来,不满地仰脑瞥了女主人一当狗有什么不好?
“对不起。”赵妈妈拍拍爱犬的头顶心。
“妈妈,你赶他走嘛!”她埋进枕头裹,闷闷的抱怨声泼散在闺房内的每个角“阿浩又哪里招惹你了?”赵妈妈瞪了瞪圆碌碌的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