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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她一扭一扭地走了开去,留下满脸错愕的他。

  05

  第一场戏拍完,她替他把妆整个卸掉重画,在乡间的泥巴路上跑了两个小时,满脸都是汗水风沙。

  「小郭在哪?」他闭着眼睛,「叫他去拿漱□水,我放了一打在车上。」

  「夸张,不过就一场吻戏。」

  「有备无患嘛,谁知道导演会不会为了冲收视临时加戏。」

  「有个字叫做『不』,勺、义,四声不,学过吧?」

  「废话。」

  「说过吗?」

  「当然。」斩钉截铁的下一秒,犹豫了,「有是有,只是不常。」

  再下一秒,理所当然,「做人本来就不必太计较嘛。」

  再下一秒,想到她的Gucci限量鞋加运费,「可惜,这个道理你一定不懂。」

  咦?这人脑筋突然变灵光了?

  只不过,想要拐弯抹角地损她?道行还差得远哩。

  「多谢教诲。所以呢,原本五趴的服务费,算你两趴就好,虽然有点亏,但做人不必太计较,对吧?」

  「还要服务费?你抢钱啊!」

  补好妆,他换衣服,她玩手机。女主角于莉走近时,他正好开门出去。又找他干嘛?这两人最近会不会往来得太频繁了?

  于莉一见到他,立刻将他拉到旁边咬耳朵。真是没礼貌!她妈没教她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讲悄悄话吗?

  秦——黄——帮——海——武——,耳朵竖得发抖,才听到这几个字,拼凑起来毫无意义,但她的第六感闪起了红灯,他们之间似乎发展着某种不可告人之事,而此事非关情爱,倒比较像是帮派寻仇之类的。

  「黄秦武真的这样说?」

  他冷不防提高音量,差点吓掉她的手机。

  「嘘,小声点。」于莉捣住他的嘴,紧张地四处张望,见没人注意才放手,「我怕的是,万一他真的杀过来怎么办?」

  「安啦,有我在。」他拍拍胸脯,还故做帅气地对空挥了两拳。

  昏倒!

  这笨蛋当真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天神」?

  「我『天神』耶,搞清楚。」

  「天上的神百百种,有智障的、有白……」

  「你说我智障?」

  「没。」

  「那就好,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智障。」

  「我是说你白目。」

  「啥?」

  一有机会她就逗他,他越跳脚她越开心,谁叫他的戏总是一部接一部拍个没完,害她不得喘息。

  台湾戏剧界不缺男一,任胜天却独占鳌头,实在想不通身材高人一等、智商低人一等的他究竟魅力何在,或许粉丝爱的正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味。

  三力年终大戏「东窗事发」正夜以继日地赶拍中,每天三更半夜在寒风中等车,冻死她了。

  「亲爱的,我吩咐司机快到时先打电话,省得你在楼下吹风。」

  「知道了。」

  说实话,阙羽丰对她当真无微不至,她不是不感动,只是要毫无保留地接受他,总还差那么一点。

  「小郭,你先走,不是有个耶诞趴吗?」

  「天哥,一起去吧,平安夜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犯法吗?」

  「好啦,那回家的路上小心喔,记得车骑慢点。」

  「快滚。」

  耶诞夜,导演佛心来着提早收工,摄影棚很快就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

  进洗手间前,他瞄到她还在。

  「莫非你也孤家寡人?」

  「犯法吗?」她回敬。

  「当然没。」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住,「猜小郭会怎么说我们?」

  「同病相怜?」

  「哈,真有默契。」

  「小心告你诽谤。」

  他大笑着跨进洗手间,她则到休息室打电话通知司机来接,然后边整理用具边等车。

  没多久,她发现外套忘在摄影棚,便开门走了出去,却瞥见另一头有个持枪的黑衣男子,而任胜天正翻滚着从地上跃起。

  原来他留下来是为了跟武术指导套招,真是越来越敬业了。可是导演不在,谁帮他们看?

  一时活菩萨上身,她拿出手机,打算录下他们套招的影像,好让他们自个儿看。

  刚启动录像,便见黑衣人举枪瞄准任胜天。

  他们演来好逼真,黑衣人面目狰狞,任胜天则戒慎恐惧,害得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好死不死,她的手机偏在这节骨眼响起。

  噗!

  是灭音枪发射的声音,闷闷的,几乎被手机铃声盖过去。

  她手忙脚乱地暂停录像改接来电,却看到黑衣人再次举起手里的枪朝她走来。

  咦?她又没在演,干嘛跟她套?

  不经意一瞄,她腿软了——黑衣人背后的地上,躺着血流如注的任胜天。

  原来不是套招,是玩真的。任胜天玩完,换她了。

  「救命啊!快叫警察来!歹徒有枪!对……还要救护车,他刚杀了一个,我是下一个……这里是南港……」

  她歇斯底里地打110报案,同时机警地闪进逃生梯,迟疑零点一秒之后,决定向下逃,越接近地面生还的机会越大,小学老师教的不会错。

  仓惶地往下逃,每到楼梯转弯,她便慢下来确认黑衣人是否追了上来。自身难保的她,竟然担心他会折回去补任胜天一枪,真是疯了。

  二十五楼到一楼,逃生之路似乎没有尽头。黑衣人一度就要追上,幸好被她甩了。她虽然腿不长,但从小的田径训錬让她腿力强健跑步如风,而且她穿的刚好是欧洲名牌跑鞋。

  听到警车的鸣笛由远而近,离一楼只差几阶了,她纵身跃下直奔出口,躲进建筑物后方的凹处。当大批荷枪实弹的警察出现,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不敢发出声响,于是她传简讯给司机,让他先离开,接着传给阙羽丰,说要晚点再走,她必须亲眼确认任胜天死了没。

  没一会,她看到他被抬上救护车,躺在担架上的他,脸色苍白如纸了无生气,但至少还活着。

  又一会,警方搜索无功,全员撤离。确定净空之后,她虚弱地撑起自己走到路边,一时之间竟不知何去何从。

  恍惚之际,一部车驶近然后煞住,阙羽丰开门下车。见到他的当下,眼泪泉涌而出,怎么也停不下来。

  当疾速飙高的肾上腺素瞬间归零,她开始变得神经衰弱,晚上无法合眼,一点动静就吓得夺门而出。如此脆弱胆小,连自己都受不了。

  阙羽丰听完她的陈述之后,详读了四份早报,又把电视和网络的新闻全部看过一遍,接着展现前所未见的严厉。

  「缉凶是警方的事,你别搅和,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你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凶手想必急于灭口,你最好到国外避避风头。」

  「别光顾着任胜天,能不能也替我想想?万一你有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总之,不准你出面指认,听到没?」

  他的分析她都同意,他的担忧她也全明白,因此这回她打算听他的。

  反正人没死就好,管他是谁杀的,何况少一个坏人,世界又不会变得更好。

  于是她假装不知道警方正对目击证人大声疾呼,把头埋进沙堆里,当只苟且偷生的鸵鸟。

  只可惜,鸵鸟才当一天,头就「出土」了。

  世界不会因为少一个坏人而变得更好,但若少了任胜天,却肯定会变得更不好。

  本以为顶多输点血就没事了,没想到他竟然有生命危险。看完主治医师受访的新闻之后,她抖着手打开手机里的血腥画面,强迫自己回到当时的惊险时刻。

  当时要不是她的手机铃声让那人分神打偏,子弹肯定会射进任胜天的心脏;接下来如果她没打110报警、同时引那人追上来,他绝对还会补开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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