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他是谁?」何师孟忽然开口。
车里除了她就是计程车运将,他问的自然是她。她偏首对上他目光,还不明白他意思。「谁?」
「胡芮琴说你暗恋一个男生。」
没料到他提此事,她呆了好几秒才否认:「她喝醉了。」
「她没醉,也许有点茫,有点想要借酒装疯,但她思路清楚,肯定没醉。」
「思路清楚的人还打算吞下一把药?」
「所以我才说她那是借酒装疯,或者该说,她也许萌生死意,但勇气不足,才借着有酒意时做那件事。」
「果然是知名推理作家,连这也能分析推理。」她试图将话题绕远。
「别扯开话题。」他轻易看出她心思,却猜不到她喜欢哪个男人。「你还没回答我,那个男生是谁?」
「你问这做什么?」被问得烦了,她直勾勾看住他。
何师孟顿了顿,才勉强挤出两字:「好奇。」
「有什么好好奇的。」她微偏过脸,看着车窗外。
她有一头波浪卷的长发,此刻披在肩背上,外头晨阳晒进车里,光线在她发上流动,像铺了层金粉;车窗上映出的她轻拢弯弯秀眉,长睫低垂,目光落在车窗外,心事重重的模样。她烦恼什么?那个男人吗?像哲伦那样风度翩翩的男人她不要,那么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获得她青睐?
「你该不是喜欢我吧?」他发现他不喜欢她的心思为另一个男人困扰,忍不住打扰她此刻的心思。
彭璐闻言,僵滞数秒,才偏首看他,她胀红着脸,说:「知名大作家,现在大白天的,清醒一点,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他朗声笑,就爱看她这又气又恼的样子。「一定长得很丑。」
「什么?」没头没尾。她愣愣地看向他。
「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啊。」他半眯起眼,唇角扬着得意的笑弧,十足的小人嘴脸。「因为长得很丑,所以你不敢介绍给大家知道。唔,我想想看……绿豆眼、草莓鼻加上香肠嘴?可能头有点秃,肚子也有点凸?」他试圆再次激恼她。
她唇张了张,忽然抬高下巴看他。「对啊,他超丑的,绿豆眼还太抬举他了,他心眼小到像芝麻那样,肚子凸到像怀胎八个月,他还有香港脚、青光眼、癞痢头。」
「……」会不会太惨了?他不说话了。
第7章(2)
下车后,他以未受伤的左手拉着她朝住家反方向走。
「去哪?」彭璐只想上楼睡觉,庆幸今天上晚班,还能补上几小时睡眠。
「吃早餐。好不容易把那个借酒装疯的女人安抚好了,也看着她睡了,我们不是该补充一下体力吗?」他拉着她转进附近一家西式早餐店。
「今天什么班?」等餐点送上的时间,他问。
「晚班。」
「那还好。」他看一下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可以让你补眠。」
她忽然想起一事。「昨晚你本来要出门?」
「听到你的脚步声,还有关门的声音。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在那种时间出门,我总是要问看看你要去哪吧。」服务生送上餐点,他停顿一会,才又说:「当初决定搬出来时,你妈有交代我要多帮她注意你居家安全。」
彭璐拆着免洗筷包装袋,才想起他的手伤,遂将筷子先给了他。
她点了萝卜糕和奶茶,他吃的是加了荷包蛋和薯饼的铁板面套餐,搭配茉香绿茶。她低眼吃了一口,余光觑见他执筷的左手动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喂。」他一声喂,她抬眼,接着朝她勾手指,发出一种近似在逗弄宠物的声音。
「干嘛?」她瞪着他,嘴里塞着萝卜糕,右颊鼓成了圆。
「我这样没办法吃。」他左手握筷,夹不起面条,表情很无奈,但说完见她只是盯着他看,他提醒:「我曾经背一个女学生上下学,背了近两个月呢。」
她恍然大悟,随即取过他的筷子,为他夹起面条。报恩这道理她是懂得的。
何大爷摇头。「你这样太没诚意,你坐对面离我这么远,是打算让我边吃边掉?」他拍拍左侧那张椅。「坐这里。」
她皱了下鼻子,不甘愿地挪位,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见她这模样,他心情大好,一亲芳泽的欲望蠢蠢而动……慢!一亲芳泽?念头方闪,他也一楞,盯着她瞧的眼神深而沉。
彭璐夹起面条放在免洗汤匙里,吹凉了些,才凑近他嘴边;她另一手手心朝上,半举在他下巴下,怕面条掉落。她盯着他的唇,看他张嘴将那口面全数吃进嘴里,他则是看着她盯着他唇的那双低垂的眼睛。
真的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忽视了与她之间的感情?那么她呢?是否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偷偷恋着一个他不知身分的男人,所以不曾认真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有发展可能?
彭璐抬眼时,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稍楞,疑惑问:「怎么这样看我?」
「喔,突然发现你素颜比较好看。」秀眉弯弯,眼睛圆而明亮,白晰的皮肤看着相当光滑细致,难怪对面的大学生房客老对着她喊美女。真要说缺点,大概就是眼下的淡青色阴影。
未曾听过他对她外貌有过评论,她耳根发热,低眼夹面条好避开他令人心慌的注视。
「所以你干嘛老是顶着国剧脸去上班?」何师孟冒了句。
她圆睁秀目,一汤匙的面条送到他嘴边,他张口时,她拼命往他嘴巴里塞进大口面条。「什么国剧脸!你才川剧脸啦!奇怪欸你。」
他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引发一阵呛咳,他偏过脸捣嘴咳着,似是相当难受。
她心疼不已,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拍他背。「要不要紧?吃东西笑什么嘛,都几岁了还这样……」
他摆摆手,慢慢顺过气了,才转过脸庞看她;他眼中有水光,似是笑出泪。
她又气又担忧,递出他的茉香绿茶给他。
他喝下一大口绿茶,意有所指:「国剧脸配川剧脸……满不错的。」
她没作多想,夹着面条喂他。他一口一口吃着,发现她只专注喂食,自己却没吃,他用他的左手,以一根筷子叉了块萝卜糕送到她嘴边。
彭璐楞半秒,推开他左手。「我自己会吃。」
「看在你那么辛苦喂我,我也该喂你,没道理我吃饱了你还没吃。」
「那你就自己吃,不要让我喂,我就能吃了。」
「我这样怎么拿筷子?」他晃动他的伤手。
她把薯饼以筷子分半,夹起半片送到他嘴边。「不能写稿、不能洗碗、不能夹面条,那你现在还能做什么?不会连澡也不能洗吧?」
他张嘴咬下薯饼,盯着她看,意味深长地笑着。
被看得心跳怦然,她别开眼,吃了块萝卜糕,慢慢地嚼。
「你对我洗澡有兴趣?」他似在挑逗,看人的样子有些风流。「欢迎晚上到我家来。」
她瞪大眼。「别开玩笑了。」
「又不是没去过。」
她不接话,静静地咬了口萝卜糕。
何师孟看她一眼,不知想起什么,慢慢敛起笑。
彭璐再次把面条递到他嘴边时,他忽然侧过脸庞,神色认真地看着她。「昨晚哭得那么伤心是因为想到那个男人?」
她放下汤匙,避开他目光,思索一会,她缓缓启口:「大概是因为听阿琴为一个男人哭得那么伤心的声音,心里舍不得她,也有点……有点舍不得自己。」
为什么她们爱着的男人爱的是别人?是这句话,教人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