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无法自拔地『执迷不悟』,到后来她就成了你最憧憬的爱情。」
「对。」康伟业再次点头。
「所以后来不交女朋友,也总是搞砸相亲。」
「对。」康伟业又点头,「乐安你说的全都对。」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问。
康伟业一怔。「因为我以为你想知道,为了那天跟你说的那些话,我这几天一直耿耿于怀。」
「只因为这样?」
「还有因为关心与友谊,你是我惟一可以分享这件事的朋友。」
「OK,谢谢你的信任。」她淡淡地笑了笑,「那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康伟业认真地看着她。
「是以朋友的角度,还是以合伙人的角度?」
「朋友。」
「好。」她点点头,「我的建议就是——」她朝他一笑,「去追她。」
其实她想说的是:忘记她吧!我会好好爱你,会好好珍惜你……可是她说不出口。他需要的,从来就不是她。
「什么?!」康伟业无法置信。
「她不是和你堂哥离婚了?」
「你怎么知道?」
「不是你表弟柯宇翰说的吗?」她俏皮一笑,「我会读唇语。」
康伟业脸上有着复杂的表情。「你真的希望我去追她?」
她以笑脸面对他。「没试过,你心中永远有缺憾,永远有她的影子。」
一个让他牵挂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为了她,他不结婚、不恋爱,还盲目地崇拜着他的堂哥,只因为他的堂哥得到了那个女人。跟这样的女人相比,她微不足道。
「不行。」康伟业停了好一会儿,摇头。「我们家族不会允许这种事,她曾经是我堂哥的老婆,我就不能跟她有牵扯。」
「那只会让你心中的缺憾越来越深,一切的外力都不能阻挡爱情,只能催化爱情。」他刚刚的犹豫让她的心往下沉。原来,原来他也想过是吗?
「也许有办法可以填补缺憾……」康伟业看着她,非常认真地道:「如果我能找到一个我爱的女人——」
「你有爱人的能力吗?」她打断他,不给他退路,也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不做另一个女人的替身,是她仅剩的一点自尊。
「我没有爱人的能力吗?」他错愕。
「你一直活在前一段感情中。」她无视他受伤的眼神,赤裸裸地摊开真相。
康伟业沉默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要如何与乐安说这件事。当初与她签约,或许是情势所逼,但不可否认的,他对她也有着好奇,好奇她所说的「执迷不悟」,好奇她的直率,好奇她知道他是同性恋后的与众不同反应,所以他向她提出合约的建议,想与她谈一场不谈感情的恋爱。而且他相信以她的实际和对他的不感兴趣,在合约结束后,她也不会纠缠他。
事实证明,他看对了她,可是看错了自己。
好奇是关注的开始,关注就会用情。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件事,就注定要有今天的结果。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意见。」他觉得好挫折,一切的一切,原来都只是他一厢情愿。
「如果你已经作出决定,我们以后就不要常常见面了。」他落寞的神情又动摇了她的决心,但她不许自己软弱。
「以后我连电话都不能打给你了吗?」他眼中流露强烈的不舍。
「我说过,这是你的权利。」她知道他的戒断症状又发作了,可是她没办法再陪他走下去,因为她已经陷得够深了。「我是为你着想,我不想让戴小姐误会。你要追求她,自然应该全力投入。而且,」她绽开特别大的笑容,夸张地欢喜:「你们越快有好结果,我才能越快拿到你的一千万。」
听到「一千万」,康伟业清醒过来。他们之间,本来就是合约关系,是他在不知不觉间跨越了那条线。
「好,我知道了。」他站起来,点了点头。
「我可以了解你的感受。」
面对想要报复前男友的女客户,陈乐安心不在焉地播放着这句话。
女客户即将形成海啸的情绪瞬间转成了小浪,点了点头。「这种无情无义、喜新厌旧的男人,是全天下女人的公敌。」
「你怎么知道他『无情无义』?他本来就对你没有情义。」陈乐安不知不觉代入自己的故事。
女客户露出惊讶的表情。只听陈乐安又道:「喜新厌旧也不一定是真的,也许他们本来就旧情绵绵,也许她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女神。」
女客户的激动指数又开始攀升。「那我们的感情算什么?!全是狗屁吗?!」
「也许连狗屁都不如,只是各取所需。」陈乐安自顾自地陈述自己的心得:「你要钱,他有钱,所以一拍即合。」
「我要钱?我们一向都是各付各的,我请他的次数比他请我的次数还多!」
「这样是对的。」陈乐安无意识地点头,「建立在金钱上的关系就是这样,银货两讫就不拖不欠,何况他对你已经仁至义尽,是你自己太贪心,不只要他的钱,还想要他的人……」
「小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女客户又激动起来,「我发现你根本没有听懂我的故事,那个男人不只劈腿还负心,我好恨……」
「我可以了解你的感受。」陈乐安脑中惟一还灵光的只剩情绪侦测器,当危机逼近时能自动感应播放这句话发挥防护作用,女客户的激动指数果然又下降一点,只是这次下降的幅度比上次小了点。
「不过,『恨』只会毁灭一切,『爱』才能让世界祥和。」陈乐安继续自我辅导,「你既然爱他,就要祝福他,不嫉妒,不张狂,不求自己的益处……」
「小姐,我想听这些话会去教堂,不需要来你们公司!」女客户的情绪又开始推高,汹涌成大波浪。
「其实所有的不平、怨恨都是你在庸人自扰,一直这样钻牛角尖,只会毁了你自己的人生。」陈乐安像梦呓:「他已经有了新的开始,你也应该从这段关系中抽离出来,重新展开新生活……」
「我不要!」女客户大喊,「在他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之前,在他没有家破人亡、众叛亲离之前,我绝不停止!」
「我可以了解你的感受。」陈乐安重新启动自我保护机制,「不过……」
晤谈室外,隔着单面镜,文昭昭悲惨地看着曲怀默。小安这几天已经得罪了三个客户。
他真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让小安到分分合合部帮忙——
两个礼拜前,陈乐安说她闲到发慌,问他她是否可以再到分分合合部接案子,他欣然同意。
当初将她跟刘婷婷对调,只是一种策略上的安排,事实上他对刘婷婷一点信心也没有。果然,这一个多月,刘婷婷以她的表现彻底证明了她除了膨风和内耗之外别无专长,让他苦不堪言。偏偏刘婷婷又缺乏自知之明和自省能力,等于毫无进步空间,但碍于新职任期不满半年不能再调的内规,文昭昭只能眼泪往肚里流。
所以当陈乐安提到想回来帮忙时,他忙不迭地同意。陈乐安自己不知道,她有一种正面的能量,能让别人快乐,虽然有时直率到有点白目,也因此搞砸case而挨了他不少骂,但其实在心理上,他一直都挺欣赏她的。
本来她刚回来的头几天确实表现得很好,令他满意,却在一夕之间变了调,逐日荒腔走板,让他冷汗捏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