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戴岩静好呕好气,觉得他很坏心,以捉弄人为乐,自负得要命,可是,听完老板说的这些,戴岩静明白了,在郑仁凯吊儿郎当、游戏人生的表象背后,很可能,他是用这种轻率轻浮的态度,覆盖那些他不肯面对不要回顾的丑陋过往,用这些逃避他内在匮乏的部分。
想到他打从儿时起,就要面对种种暴力虐待,戴岩静双手发烫。那个高大的家伙,此刻在她心中,变得好脆弱好渺小。
她,急着想保护他,呵护他。
当戴岩静走进病房,看到郑仁凯时,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
这家伙,平日生龙活虎,这会竟穿着绿色病人服,昏睡着,右脚露在外面,绑着绳子,跟床柱系在一起。
她走过去检视,看见皮肤已经勒出淡红色勒痕。
郑厚德跑去找看护,一会儿,气冲冲地进来。
「奇怪了,看护跑哪去了?应该要待在房间啊,万一仁凯有事怎么办?我就知道让外人顾就是不能放心。」戴岩静转过身,看着老板。「我想跟你请假,我想照顾他。」
「你愿意吗?」郑厚德惊喜,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你愿意的话最好了,他昏迷时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一定是因为想你。我就是不想看他这样孤伶伶住院,我心痛啊。你好好照顾他,有什么费用都找我,还有,薪资照算,你不会有损失,我另外再包个大红包给你一一」
「不用啦。」戴岩静拒绝,哽咽道??「能照顾他,我很高兴,是我自愿的。」
「其实……我跟你说那些话时,有先问过风水师,风水师看过你们两个的名字跟生肖……」他微笑,小声说:「他说仁凯跟你是绝配。」
「唉?上次大师不是说我们相克?」
「只是那段时间啦,就是相克才会越是互相吸引嘛,哈哈哈,一定是这样。」反正风水师怎么说都对。
郑厚德目的达成,安心地离开了,他去找看护,解除聘任。
戴岩静接受看顾郑仁凯的任务,第一件事,就是把绑着他脚的绳子拆了。
她抚着淡红色勒痕,心疼地泪流不止。
靠在郑仁凯耳边,她轻声说:「放心,我在这里,我照顾你。」戴岩静微笑,连日的慌乱惶恐不安焦虑,这会儿都消失了。
现在,她心里有踏实感,不再猜疑困惑,因为听老板说,郑仁凯昏睡时,一直喊她。
他呼唤她。
他需要她。
她也是,她需要他,就好像她跌倒了狠狈了时,多么的依赖他。
这是爱情,没错,她明白了,不再困惑。
在他们之间流动着的……
原来是互相需要的爱。
这次,不是她单方面误会,不是她自作多情。此刻,能看顾着心爱的男人,她好幸福。
第20章(1)
郑仁凯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时间已经很晚了,都十点多了,原本旁边该待着的是请来的男看护。
可是,现在,待在一旁的,是手术前渴望要见的人儿。
这么幸运,是真的吗?
明明看见,明明也是事实,但是,此刻戴岩静坐在床边,像这样握着他的手,朝他笑,陪伴他,照顾他,这轻飘飘的幸福感,像作梦似的。
「要喝水吗?」她问。
他微笑,揺揺头。
戴岩静拉来椅子,就这么靠床坐着,讲话时,握着他摊在被子外的手,小小手羣,覆在他的掌心上,传递着暖暖的热度。郑仁凯感觉那小小的、覆着他的手,好像还传递了某种东西,缓慢地淌入他的身体,淌进他的心窝,在那里充满着,使他生平头一回,有种自己很完整很圆满的感动。
病房,有消毒水的气味,锾进天花板的日光灯,灯光惨白惨白的,之前躺在这儿时,郑仁凯被那灯光照得心情也凄惨凄惨的。
病房外面,护士推着推车,滑轮辅过地板发出喀吱声,护士跟家属们的交谈声、人们走动的声音,这些声音,之前他在病床上听着,觉得寂寞。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只要看着这女人,他的心好像镶了钻石,好闪好炫,好激动,好喜悦。
他一来后,戴岩静告诉他,是他舅舅带她过来。还告诉他,她会留在医院陪他,直到他出院,然后她真的一直待在这儿,寸步不离。
他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好运,她很温柔的协助他吃药,他去厕所时,她一手扶他,一手帮他推点滴架,护送他到厕所外。
郑仁凯被她照顾,感觉真幸福啊。
他还很虚弱,话很少,泰半时候都像这样,看着她笑。
「干么一直这样笑啊?」戴岩静问,可是她也是啊,握着他的手,老是冲着他笑。
他问戴岩静:「一直待在这里,会不会无聊?」
「无聊也没办法,要待着啊。」
「为什么?」
「谁叫我之前生病,被你照顾,唉,这是报应,这么快就换我要来照顾你,果然人情债是不能欠的一一」他笑了。
她也笑。「伤口痛吗?」
「嘿。」他还是笑,痛毙了,但他笑。能享受被她照顾的福气,伤口的痛算什么?他问戴岩静,「为什么那天打给你,你都不回?」
「这个嘛,嘿嘿。」她笑。
「没看到简讯吗?我是认真的。」
「唔。」
「你……是不是看到我梦游?」他忐忑地解释说:「我没告诉你,我有梦游症,不过医生说我只是睡着时偶尔会失神的走动,但不会伤害旁边的人。」他急着强调。
戴岩静听看,很心疼。她没跟他说,她已经透过他舅舅,知道造成他梦游的悲惨往事,她想,每个人都有不想碰的伤口,除非他自己说,她选择不问,不过,她握了握他的手,让他安心。
「我没看到你梦游,我走的时候你在床上睡得好好哩。」
「那你干么避不见面,也不接电话?」
「我不可以矜持一下吗?」她嘿嘿笑,被他瞪。
「条件这么赞的男人对你认真,你要喜极而泣才对,装什么矜持?应该快点扑过来一一」
「哈哈,真敢讲噢。」戴岩静大笑。
他微笑,用力握一下她的手,痴痴望着她。
「说真的,我们交往吧?」
戴岩静睨着他。「可是我会怕。」
「怕什么?」
「喂,你以前风评多差,要我转述那些女人怎么讨论你的吗?什么只要性不要承诺啦,什么女人很可爱不能只爱一个啦……」她嘀嘀咕咕:「我不能忍受男朋友除了我还可以跟别人上床……」
「这个我会改……现在只要你就够了。」
「可是我会怕。」
「怕什么?」
「万一答应跟你交往,过阵子以后你觉得腻了,又开始跟别的女人乱来,我怎么办?」
「如果这样,你会怎么办?」
「会哭得很惨吧……」
「然后呢?」
「然后很气,气到诅咒你不举。」
他大笑。「好好好,然后呢?」
「然后会有很多天在哭,都很伤心,因为如果我跟你交往那代表我也对你很认真,但是你辜负我,我一定恨你,恨得要命。」
「聪哼,然后呢?」
「更恨自己,干么相信你这个人的话,我会后悔跟你交往。」
「然后呢?」
「然后还能怎么办,跟你分手啊,可能又哭又痛的瘦了好几公斤,可是还是要工作赚钱,继续活下去啊。」
「然后呢?」
「然后因为被骗过,所以下次不会轻易相信男人,不会轻易跟人谈恋爱。」
「然后呢?」
「唔……然后又开始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