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隽朗的面容似乎笼罩了一层的阴影,随着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人觉得他深邃的眼里只剩狠绝。
杨氏一边哀号,一边痛骂,「你这个没天良的白眼狼!我以前就不该想着要拢络你,应该早早下毒把你给药死!」
丫鬟捂着伤口往后退,发抖地看着陆定楠锐利的双眼,慌张地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倒了出来。「全都是杨姨娘!杨姨娘想把少奶奶给弄死,说这是大好的机会,还说帮了她后,我可以拿一大笔银子出府,到时候谁也不知道我也帮了把手……」
她说得又急又快,但是所有人都听懂了。
陆定楠睨着脸色苍白、死瞪着丫鬟的杨氏,低声轻问:「为什么想要她的命?」
陶贞儿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甚至可以说她和杨氏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杨氏究竟是为了什么要置她于死地?
杨氏不是骂人就是死咬着唇不说话,她自己也明白,现下要是真把那私密事给说了,等着她的才是一个死字。
此时陆文虎也冒冷汗了,想着那蠢女人可得撑下去,否则就完了……
只是他们的想望,一下子就让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的陆定西给打破了。
陆定西看着衣服染血的杨姨娘一眼,连忙背过身子,抖颤着靠在陶氏的腿边,大声的喊道:「我知道杨姨娘为什么要对嫂嫂不好,我——」
陆文虎一听就知道要坏事,连忙打断道:「小孩子家懂个什么?还不来人把小少爷给抱走!」
陆定楠冷冷的瞪了陆文虎一眼,把陆文虎看得心虚到说不出话来,他吞了口唾沫,心中暗道不好,正想抬腿离开,陆定西就死盯着他,红着眼道:「因为我听见杨姨娘问二叔说她有了身子该怎么办……然后我把这话跟嫂嫂说了,杨姨娘肯定是因为这样才要害嫂嫂的……」
陆文昇倏地转头,瞪着心虚正想溜的陆文虎,咬牙切齿的道:「好!好!好一个畜牲!」
杨氏一听也慌了,顾不得骂人,尖声喊着,「那小崽子胡说八道!老爷,您不可以冤枉好人啊!我……我没有啊……」
陆文昇当初能够靠着一身胆识拼出现在的身家,绝对不是什么好性子的,对亲弟弟他还顾念着几分,对杨氏可就没任何迟疑了,一脚直接踹了出去。
杨氏捧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啊……啊……我疼……老爷……请大夫……我我的肚子……」
陆定楠挥挥手,让身边的小厮去请大夫,他看着还偶尔看向二叔的杨氏,忍不住冷笑,恶劣的又道:「记得请擅长妇科的大夫,顺便瞧瞧杨姨娘的肚子里是不是有了孩子。」
陆文昇让身边的人也逮住了弟弟,他看着哀号的杨氏,又看看心虚慌乱的弟弟,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好!好得很!你……最好期待你自个儿查出来没有身孕,要不然……」
杨氏脸一白,自然知道陆文昇的未竟之意,她慌了神,看着一直不作声的二老爷,转头又看着陆定楠,病急乱投医的哀求道:「楠哥儿,难道你忘了姨母之前对你的好吗?难道你忘了杨家是你的母家吗?你……」
陆定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裙子下摆,似乎也染了血,忽然间他想起了自己那多灾多难的孩子,想起了陶贞儿苍白的脸和冰冷得几乎没有活气的身子,他扯了扯嘴角,低喃道:「情分?姨娘,你出手要勒死我妻儿的时候,你所说的情分又在哪里?」语罢,他转身离开。
他已经得到了他要的答案,也预见了两人的下场,他不想再看着她接下来的狼狈,那会让他想起自己曾经有多愚蠢,竟这般相信她。
在陆定楠转身离去的瞬间,杨氏知道她完了,她像被扯了声带的青蛙,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有不知道是悔恨还是痛苦的眼泪不断落下来。
第7章(1)
抛开喧闹,陆定楠把剑丢给小厮处理,一个人回到房里。
他是听到消息后就马不停蹄的匆忙赶回来,一身尘土没有梳洗,他甚至不敢上床去,他坐在床边,紧握着陶贞儿的手,满心期盼着她能快点醒过来。
不管这世界上对于情爱的歌颂有多少,这一刻,他只知道能够握着她的手,感觉她的呼吸,那就是最深的爱。
在一片寂静中,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却已经会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吃饭,身子小小的,却装成大人沉稳的模样,如今想来却是格外的可笑。
第二次见面,是他们订亲前的那一次,她来看望陶氏,他见了一眼,只留下这姑娘看起来可真是古板的印象,直觉感到讨厌,是因为她还站在陶氏的身旁。
第三次见面,是订亲的时候;第四次见面是洞房花烛夜掀开盖头的瞬间……
严格算来,两人见面的时候不多,如果不是和她成亲,说不定几年后对她再也没有印象了。
如果不知道她对他的好,如果不曾和她互换了身子,从那么多人的嘴里,知道了有一个女人原来这样对他好,那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在她看起来冷淡的面容下,一直默默关心着他,始终无怨无悔的等在他身后,期盼他回头看一看她。
他用另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脸,轻轻地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他们曾经浪费的那些时间,同时,他也哭了。
刚刚他看着她几乎毫无气息的让他抱着,他的思绪空白一片,他甚至不敢去探她的鼻息,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她一定没事,让人去喊大夫,然后假装镇定的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证明她还在他身边。
当一个人这么害怕失去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那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他反问自己的同时,感觉他握住的手似乎有些动静,他急急地回头,坐直身子,看着她缓缓眨动眼帘,然后恍惚的转头回望着他,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彼此。
当陶贞儿逐渐清醒之后,她伸出手抹去了他颊边的湿润,虚弱地笑了笑。「怎么哭了呢?」
陆定楠又流下一滴泪,然后摇摇头,沙哑而哽咽的道:「我只是想说,原来我爱你。」
她有些意外地望着他,接着笑得眉眼都弯了。「我也是啊……」
陶贞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依然在梦中,她只觉得说完这两句话后,她突然觉得好累,眼皮重得几乎无法再撑开了,只是……就算是梦也好,她真的好想再多看他一眼……
他抚着她的发,轻哄道:「累了就睡吧,醒了,我还会在这儿。」
「一直在这儿?」
「一直都在。」
得到了他的保证,陶贞儿安心了,再次沉沉的睡去,这一次她不再皱着眉头,而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入睡。
陆定楠又坐回原来的姿势,靠着床,他也闭上眼睛,就这么安静的守着她。
好好睡吧,这一次,换我等你了。
「二叔跑了就跑了,这事儿闹出来也没好处,只是跑得了人跑不了庙,他总有回来的时候……到时候……」
陶贞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而且许久没听见的小狗声音和孩子玩闹的声音,似乎近得就在屋子外头,她甚至还听到陆定楠说话的声音。
他不是还在外头办事,怎么会在屋子里?是她太思念他,产生幻觉了吧。
陶贞儿一愣,忽然失笑,觉得自己大约是把梦境和现实给搞混了,只是一坐起身,她还想着自个儿不是还在祠堂边上的屋子里吗,怎么感觉又换了地方,疑问才刚冒上心头,床边的帐子突然就让人给拉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