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酒了?」
她反应迟钝,伸出手,在颊畔比了个二:「两杯吧,她带来的,味道甜甜的,不错喝。」
「陌生人拿来的,你也敢喝?」他拉下她的手,但没松开,直接诊了她脉象,所幸并无任何影响。
「这个你也会呀?」她没头没脑问一句,他知道她指的是诊脉。
「学过一点。」很皮毛,皮毛到仅此而已。因为想到未来某一日,他承继财神之位,等着治病兼领财气的人,会从天庭第一天绕行三百圈不止……他立马决定放弃习医,不愿再学。
「……你还有什么不会?」害她觉得自己超废,和他一比较,没半点专长。
他慢慢收回手指,替她拢妥衣袖,既然她诚心诚意地发问了,他就不厌其烦回答她:
「很多。」这两字,够自谦,她来不及回他一句「你大爷太客气了」,他已接续说:「我不会蠢到在人间显形,不会住进一个对自己有所图谋的男人府中,不会与他家妻妾瓜葛纠缠。」
最前头那两字,原来是发动训话前的发语词!
「……烦耶!说没两句又酸我!」她很不受教,起身离席走人,身躯却晃了一下,他及时伸手去扶,她赌气拨开他,又走一步,再度一晃,这回险要撞上柱子。
见她微显醉态,索性直接打横抱起她,往她房间挪步。
「明明让人烦的,是你。」
既烦恼,又烦心。
他说得很轻,和在凉凉夜风间,并不清晰,然两人靠得太近,就算她耳不聪目不清,也妥妥听到了呴!
「嫌我烦还抱着我干么?!我下去自己走——」边被骂烦边被数落,这种窝囊事,她才不干!
「安分点。」他低斥,阻止她胡乱挥舞手足,她哪肯乖乖听话,折腾了好一段路,直至被他抱回房,安稳摆上床榻,才稍稍消停,不过腿儿仍时不时踢踏一下,妄想直接踢飞鞋子。
脚丫子落入他掌间,轻轻扯下鞋袜,让她舒适躺平,她才完全静止下来。
温热的湿面巾贴捂在她脸庞,鎏金的声音传来,不急不缓:「酒以后别喝了。」
「你怕她下毒哦?凡人的毒,对仙人哪有效。」温面巾捂得她颇舒服,长长吁口气。
「我怕你伤身。」
她按住他擦拭的手,挪开,眼眸睁大大地看着他,微睡害她脑子不太好使,笨拙地把他那一句话、他现在的神情,反复思索了好几遍,得出一个结论,不过,这结论,她也不是很笃定,于是,脱口时,语气充满困惑。
「……你担心我?你怎么可能担心我?你又不喜欢我,对,谁会担心一个不喜欢的人?一定是我解读错了,你那句话……大概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她鬼打墙说着,口齿不清。那个意思的「思」字,刚离口,就给堵了回来。
她讶然到发不出声,唇也忘了闭紧,被他轻易侵略攻占,吻得既深又猛,气息为之豪夺。金发因他俯低身势,如飞瀑泄下,又似两匹金锻丝绸的发幔,将她围困,挣脱不得。
他的唇很热,而她嘴里泛有淡淡酒香,两相缠绵不休,酒气充塞脑门,她无法静心思考,只凭本能去环抱他,启唇迎合他,随他唇舌撩拨,渐渐失控……
当两唇分离,她仍眷恋不舍地轻啄他唇角,感觉他沉喘间笑了一笑,他屈起指节,抚摸她额际,她本就因酒酣而微感困意,他这样一摸,手劲温柔,难以抵抗,只消再多摸两下,便会沉入黑甜深眠中将睡未睡之际,听见他在身旁躺下,手臂环了过来,圈住她,开口说:「若能不喜欢,岂不是更好,不用替谁牵肠挂肚。」他这句,说得轻浅,近乎自喃,她好似听见了,又恍然梦里,倒是他下一句,清晰明白:「别与魏倾城的侍妾见面,她心存不良,不是好人。」
第八章 野火(2)
话本子里曾出现过此一段子,怀财记得忒牢。
那是两名将军的故事,奉王命联手攻下敌城,关键的那一夜,将军甲与将军乙相约,一队夜袭,一队接应,彼此订下时辰,相互支援……
错只错在将军甲当夜困意正浓,约定时辰之际,竟发生左耳进右耳出的失误,导致后续落花流水的惨败,以及将军乙受困敌阵中,仰天呜呼:「娘的咧,俺怎就信了你呀!」
这话本子,并非旷世巨作,文笔普普,剧情松散,然最大的借鉴,怀财很有感触,以醒目红字在一旁批注:
千万别在人家半昏半醒时,交代重要大事,否则你就是下个将军乙!
会提及这话本,全因怀财妥妥同属将军甲那一类,一觉睡醒,别人睡前提点了什么、叮咛了什么、教训了什么,于她,全是浮云,过耳不入,入了也忘。
有一件,睡醒的她却牢牢没忘。
昨夜那个吻。
虽然她有一些些醉,但不至于不省人事,应该……不是她凭空捏造的回忆。
他那样缠绵地吻了她,不靠药物,无关酒醉,更不是她粗鲁强了他,而是由他主动,吻得好激烈、好渴求,像想从她口中需索什么,纠缠不放。
如此冷然的一个神只,竟也有炽烫如斯之时……
她回味那个吻,回味唇上他的气息热度,抚着嘴傻笑,他金发挠过她脸腮的痒意,仿佛也挠于她心上,痒得让人发笑。
她就这样一路傻笑地盥洗梳妆、傻笑地用膳喝粥、傻笑地偎在亭栏赏荷,傻笑地被夏阳晒出一脸赤红。
于是乎,当虹姑娘派人相邀她游湖,心情正愉快、加之睡醒便忘了鎏金叮嘱的怀财,自然挂着那副傻笑允了、去了。
穷神天尊今儿个凤心大悦,瞧啥都顺眼,湖景虽一般般,青青杨柳垂挂湖面,畔旁怪石嶙峋特殊,水上日光刺眼扎人,在她面前,无一不好。
宅斗第五卷,有湖必有阴谋,要嘛,我推你下水,要嘛,我自己跳下去再污蔑是你下毒手!
怀财心情甚好,等着看虹姑娘要当前者还是后者,也相当配合给了无数次机会,挑选最合适被推下去的位置,虹姑娘却迟迟什么也不做,净问些私人八卦,刚见她让阳光晒得恹恹困倦,没啥胃口吃零食,居然突发奇想,以绢子掩口,故作惊讶问她:「妹妹你不会是有孕了吧?」。
她有孕?!你爹你叔叔伯伯爷爷才有孕哩!
她了不起只是时不时拍魏倾城两下,渡些穷息给他,增添他谈生意时的不顺畅,这样若能有孕,还真是旷古奇谭。
比起回答这种浪费时间的蠢问题,她更想问:这位姊姊,你何时才要动手?
怀财甚至认真思忖过,你再不推我下水,换我推你下去好了……但魏倾城不值得她假扮争宠一角,若今日,虹姑娘与她相争的是鎏金,她应该就会推人推得豪不手软哼哼。
「爷这般宠爱妹妹,妹妹有孕是迟早之事,姊姊只是瞧着妹妹的神情,似极了害喜模样,若姊姊猜错,妹妹也别在意。」虹姑娘见怀财不回答,迳自给了自己台阶下。
害喜?你眼瞎了吧,怎不快去治治。怀财腹诽,手里香扇揺揺,很君子地不脱口直言。
「魏府上下妹妹全逛遍了吗?爷挺忙碌的,应该是抽不出空闲,陪妹妹认识这么大的宅子,姊姊住了好些年,当个半吊子向导大概还行,府后有片绿茵,是姊姊觉得魏府最美的景致,妹妹要不要去那儿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