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酸酸的,觉得抱歉,又有一点安慰。原来她怕他讨厌她,难受到会哭出来的程度。
「……走了?」
「嗯。」任婕宜点点头,跟新娘秘书借了卸妆油,把脸弄干净了,才好意思离开。
门外站了许多人,首先是莫薇亚,瞥过他们交握在一块儿的手,她安心地笑了笑。「终于肯让人家换第二套衣服啦,再拖下去,甜点都不用上了。」
任婕宜尴尬地摸摸鼻子,笑了两声。
高为棠道行高,状若无事。「我先带她回去。」
「好。婕宜,沛萱要我跟你说,她不是有意的。」
她还不及回答,高为棠就抢在她前头道:「告诉她,婕宜听了什么都没说。」
「OK。」莫薇亚呵呵笑,高招啊,无声胜有声。
「不用这样吧,好歹她肯道歉,表示人不坏……」
任婕宜被他逼过来的目光吓到,一下子噤声。
只听他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哇咧,居然跟她谈起《论语》来了?「好嘛……」
反正她确实也不在乎那女同学的感受如何,她的心很小,只能容纳重要的人进驻,占取空间,她不想再乡愿了,从今以后,就让她坚强起来,以直报怨吧!
两人来到地下停车场,任婕宜见他走向一台陌生的车,她对车没研究,只觉那蓝色的烤漆很漂亮,像颗蓝宝石。
「好漂亮的车!」她眼睛亮了。「哪儿来的?」
「我家里的。」高为棠避重就轻,若不是今天有特殊打算,像蓝宝坚尼这么招摇的车,他并不爱开。
她一脸刘姥姥进大观园,边绕车边在那儿「哇」个不停。
他看着,忽道:「声控的。」
「真假?!」她迎视他乌润眼眸,清澄得像是个湖,清净沉稳。她半信半疑,对着车喊:「开锁?」
「哔哔」两声,车锁开了。
「啊!」任婕宜吓一跳,随即惊呼。「这车好厉害!那……会不会开门?」
「试试?」
「那……开门?」
车子没反应。
她看向高为棠,只见后者还是面无表情。「坚定点。」
「咳,开门!」
「温柔点。」
#$@%#%……要不要这么难搞!「开门嘛~~」她掐着鼻子,用很撒娇的语气,但车依然不为所动。「开门啦,拜托,Please~~」
「咳,这是意大利车。」
「意大利文的请怎讲?」任婕宜杠上了,可恶,区区一台车,居然藐视人类!
她很认真地用手机上网估狗。「per favora~~呃,是不是我发音不标准?」
她尝试各种口音,只差没「芝麻开门」了。「你说这是意大利车……不对啊,我刚讲『开锁』,用的是中文……高为棠?」
只见高为棠整个人趴在车门上,肩膀一上一下耸动得厉害,尽管看不到他面部表情,但她终于意会了。「可恶!你骗我!」
高为棠闷着脸,摆了摆手里的遥控锁,她一下子明白了他最开始耍的花招——悄悄开锁,引她上钩。
「你好幼稚!」她一边气,一边开门上车。
他一起坐进车里,不想还好,一想到便忍不住闷笑不止。
不敢相信她这么好骗,竟对车子撒娇……她真可爱,可爱得让他想一把揉进怀里,最好是能揉碎了,一口吞下肚。
他侧首,瞥向她,表情仍旧没太大变化,唯独眼角眉梢满是浓情。「任婕宜,我们结婚吧。」
「……蛤?」
任婕宜还在气恼,一听他这么说,先是惊愕地睁大了眼,随即一想,哼,他肯定又寻她开心,她才不会再上当。「好啊。」
「真的?」
「真的。」她用力点头。「但我要现在、立刻——」
「好。」
「什么?」还不及反应,她左手就被拉过去,再松开,无名指便被套上了银白色的指环,她呼吸一窒。
高为棠唯恐她惊吓不够,又塞了一样东西给她。
「打开看,有问题再说。」说罢,他发动车子。
她仍在吃惊状态,打开他递来的牛皮纸袋,里头赫然是两人的户口簿、印章、大头照……然后是一张填写好的结婚证书。
她吓得尖叫,彷佛被那纸文件烫了手,不敢置信。「你、你你你……」
「你说的,『现在、立刻』。」他勾了勾唇。「我们这算是心有灵犀?」
她快心脏病发了。「我那是……」
她哪想到他居然早有准备!尤其戒指,此刻正牢牢地圈住了她的左手无名指,闪闪发烫。她心韵急速,四周道路越来越眼熟,他不会连路线都勘查好了吧……「你、你要去哪里?」
「户政事务所。」
果然!「今天是周末……」
「我预约好了。」
「……」
现在,任婕宜终于明白为何有些作者交来的稿里,会连续用上好几个惊叹号,即便是错误用法,有时光用一个实在很难表达角色心境……她现今正是如此。
她很惊讶,但真正惊讶的是自己脑里竟一点说不的念头都没有,她想,就是这个人,Fu来了,Fu对了,不会再有别人了。
于是一个登记的动作,让她的身分从任小姐变成了高太太。
就这样?任婕宜从不晓得结婚如此轻易,不计较任何繁文缛节,前后不过三十分钟,从今尔后,两人的人生就牵连在一块儿了。
她眼眶微微地热,瞅望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自己一直以来渴望追求的,不正是这么一份羁绊?
她看着高为棠,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有些不自在地问她。「怎么了?」
她说:「我爱你。」
语调很轻、很软,却令高为棠睁大了眼,像是被重重地震撼。
他没说话,一下子加重了握住她手的力道,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嗯。」
太阳底下,任婕宜看出他白皙的脸红了。
她知道,他很高兴。
对情人即便是一点点的了解,都足以让人感到欣喜若狂,她想她又离他更加靠近了一些……或许很多。
她心里头一片热,自己一时冲动冒出这句话,说实在,不是不害羞。
这三个字,她看得多了,却初次领会。原来要讲出来,需要经历这么多的喜怒哀乐……她轻轻晃了晃对方的手,忍住赧意道:「你要回答我啊,只有一声『嗯』,太狡猾了……」
高为棠捏了她手心一把,任婕宜痛得唉唉叫,还不及抗议,嘴唇就被牢牢地衔住了。
真是……居然用这招。
他从来不是高调的性格,可他宁愿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亲她,也不好意思讲那句话,她害臊之余不禁笑了。她本来就没打算逼他,即便他不讲,她也很明白,那些日常生活中一点一滴的积累,不正是爱的真谛?
做了这么多年的爱情小说,总算让她领略一回了啊……
第8章(2)
任婕宜原先以为他们会回家。
结果她压根儿不知自己被载到哪儿——她睡着了,上班上了一周,一早起来准备参加同学婚礼,又发生各种这样那样的事,她在车子里昏昏欲睡,最后不敌困倦,同周公下棋去。
被抱在怀里移动的时候,她恢复了些许意识,模模糊糊地问:「我们现在在哪里?」
「山上。」高为棠半真半假地道。「要把你拿去毁尸灭迹。」
「是喔,那下手轻点,我怕痛。」说完,她头靠他肩上,又睡着了。
隐约间好似听见了他无可奈何的低叹,她才不怕呢,这辈子是做好觉悟任他搓圆捏扁了,反正他不会舍得让她疼……据说人生里最幸福的一段,是婴儿时期,无忧无虑,无烦无恼,饿了吃、吃了睡,一切都有人帮忙处理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