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靖天走到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
两人看着彼此,没人先开口。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动作向来很迅速的店长便送来了餐点。
“先吃东西吧。”骆靖天把餐点推到她面前。
她不想无事可做,所以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才吃了一口,就感觉肚子饿了,这才想起今天中午忙,她只拿了颗苹果,边打电脑边咬。
骆靖天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吃东西的模样,心拧成一团。
他知道她一向会照顾自己,毕竟她父母在她十五岁时就离婚各自有了家庭,跟着外婆长大的她一向独立,煮饭和做家事都难不倒她,她外婆过世的时候,他正好陪着她,那阵子的她总是哭着入睡,又哭着醒来。
她的外婆过世后留了一栋房子下来,房子当然归属于舅舅,而她的爸妈都各自再生了两个女儿,将来能照顾她的机会也不大,所以他在那时就知道,除了他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会对她的下半生有任何想法。
夏喜言吃完了三明治,他将纸巾递去。
她接过纸巾拭唇擦手,感觉时间从未流转过。打从他们认识开始,他就把照顾她当成一种习惯,当时除了外婆和白致平,就数他和她最亲,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地让他照顾着,也依恋着待在他身边的感觉——因为他让她觉得她拥有了一个家。
他把果汁递到她的手边。
“我会照顾自己的。”她看着他的眼睛道。
“我知道。”从来都是他放不下她。
她喝了口果汁,问道:“左大文用什么理由找你来?”
“他说他失恋了,要找我喝咖啡说心事。”他们对于他与喜言复合一事,从未死心过。
“你跟左大文一直有联络?”
“是。”
“那你知道我在到台东的前一天,去过左大文开的咖啡厅吗?”
“我现在知道了。”
骆靖天没有延伸话题的打算,因为每一个话题对他而言,都可能是个地雷。夏喜言见他抿着唇,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心里生出一股怒气。难道是她叫他来喝咖啡的吗?打从再次遇见之后,他就是一副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从她眼前消失的模样,难道她有那么顾人怨吗?
“听说你移民了?!”她故意开口,就是不想让他有理由早点离开。
“是,所以待在台湾的时间不多。”
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
他继续喝咖啡,她继续喝果汁。
他想着她会这么憔悴,是因为跟赵季庆分手的关系吗?
她想着如果再多来几次这样的尴尬情景,她应该就可以对他彻底死心了。不过,既然要死心,那当然要她死得有价值一点,所以她决定有什么问题就问什么,反正也没有下一次了。
“我问你……你以前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她真的希望他当时是居心叵测,这样她才能彻底放弃他。
“我不觉得自己对你特别好,我只是用我的方式照顾你。”
夏喜言皱起眉,觉得他的回答真的很糟,不但没让她放下,反而让她觉得他对她真的是无话可说,所以她问了最让她放不下的那个问题——
“你明明有老婆了,为什么还来招惹我?”
他凝望着她。
“如果我说情不自禁,你接受吗?”他苦笑道。
太好了,看看他那种莫可奈何的样子,分明就是矫情虚伪,做错事还要装无辜。夏喜言欣喜地发现,她讨厌这样的他,所以应该针对这点加强,更加去讨厌他,免得她又动心——
“你这句话很矛盾,如果是你对我情不自禁,那么那时赶我离开时,为什么那么的不留情面?而且你如果真的那么怕你太太发现,或是那么爱她,你根本就不该搞外遇或情不自禁。”她一手撑着桌子,眼神冒火地倾身向前。
“我错了。”
“嗯。”她等待着他再为自己辩解。
但他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好像光是这样看着,他就可以坐到地老天荒一样。
“还有呢?”她捺着性子问道。
“没有了。”
“你要说的就只有那样?!”她瞪大眼,满腔怒火被冰水硬生生浇熄,有火无处可发。
“错了就是错了。”骆靖天看着她张大嘴巴的样子,不由得双唇一扬。
她还是老样子,发现事情出乎她想像的时候,她就像个傻孩子。
“那……你们离婚多久了?”她觉得老板娘的女儿很大了。
骆靖天没说话。总不能告诉她,吴雅纱其实是他堂弟的太太,是受他拜托才演了一场戏吧。
“该不会我们分手之后,你们就离婚了吧?”
“如今她的婚姻幸福,孩子可爱,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她既然气到跟你离婚,又怎么会让你住在她那里?”究竟是谁还旧情未了?
“分手之后,若没有男女情感牵扯,通常会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他的意思就是,她铁定跟他当不成朋友吗?因为她对他就是会很容易想一些有的没有的。夏喜言的脸色霎时黯淡下来。
第5章(2)
“拿铁。”老板送来拿铁。
夏喜言一口气喝掉半杯后,不快地说:“其实我早就不喝拿铁了。”
“虽然拿铁加了牛奶要趁热喝,但你不要老是跟你的咽喉过不去,稍微凉一点再喝。你忘了你之前太爱喝热汤,食道还被灼伤过?”他没有回应她的话。
“我很久没那样喝了。”她打断他。
“抱歉,我多事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的事记得那么清楚,好像你多么有情有义一样,但我们都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她用手拍了下桌子,很想拍开他的头,看看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我只是刚好对细节都记得很清楚,如果造成了你的误解,那么我再次道歉。”虽然事实是他只会在他愿意用心的地方用心。
夏喜言握紧拳头,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可恶!
她往后靠向椅背,故意将双臂交握在胸前,抬起下巴用一种老成的语气说道:“我最讨厌男人有这种毛病还不早点说,这样很容易造成误会和困扰。”
“是,我下次会改进。”他不禁笑出声,唇边的笑窝仿佛闪着光芒。
她看着那个笑窝,心房紧拧。
他只有在憋笑的时候,那个笑窝才会若隐若现,每当他的笑窝出现时,她都觉得平素斯文的他萌到快爆表。
“你在……”
“我没有在嘲笑你。”他立刻接话说道。
两人互望着,却又同时别开了眼。
他们怎么会在分开了这么多年之后,还能有这样的好默契?
“别谈我的事了,你什么时候结婚?”骆靖天抽回放在桌上的双手,交握在腿间,免得她看见其间的青筋毕露。
“三个月后。”她立刻说道。
骆靖天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夏喜言握了下拳头,有种被他看穿谎言的心虚。但她很快地挺直背脊,用一种若无其事的眼神回望着他。
“为什么你面对我,可以没有一点内疚?你那时真的对我非常残忍。”她脱口问道。
“我不能跟你藕断丝连,让你再抱着希望,所以只好用最狠的方式让你离开。”
“如果你当初不要说谎,不要让我陷得那么深,秉持你身为别人丈夫该有的道德水准,事情就不会演变成那样。”她喜欢把话题僵持在这里,那样她才能再继续讨厌他。
“你离开后,我因为良心谴责而瘦了好几公斤。”事实上,是瘦了十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