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机交回后。」他手臂横在沙发椅背上,掌心揉捏她细长颈项。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低下脸蛋,露出一截微弯的颈背时,那线条好美。
她抬眼看他。「记得号码?」
他淡淡点头。「离职手续还没办好前,有几次想拨电话给你,想了想又把手机放下。」几个数字便植入心。
沈观明白那种挣扎。她抿着嘴微笑,打开他手机屏幕,看见桌布影像时,愣了数秒才说话:「这张不好看。」
他微笑,把手机取回。他看屏幕,说:「不难看,是笑容少了点。」在职时,他不能与任何雇主合拍照片,手上无她任何影像,最后从她学校网站师资简介里抓下这张大头照。
「不喜欢?那还是我帮你拍一张?」他说着说着已打开相机功能。
她想她手中亦无他照片,遂轻轻勾住他手臂。「一起拍一张。」
都不是外放脾性,也不兴时下年轻人喜爱的自拍潮流,角度调整半天,最后成品也只是一张两人坐姿端正、不苟言笑的照片。
他瞧了瞧照片,询问她意思:「这张怎么样?陪你一起脸臭。」
她笑着点头。
「农场?」沈观一路熟睡,被唤醒时,睁眼所见是青山绿地,以为来到牧场。眨眼瞬间听见连续两响似鞭炮声,她受了惊,疑惑地看他。行前只说带她出去走走,她未问去处,放心他的安排。
见她面色不安,他伸掌去抚她的脸。「不要怕,只是靶场。」
「靶场?」
「以前有没有打过?」见她神情舒缓,颜隽将车熄火。
「没有。」她曾听说以前高中军训课程有打靶练习,后因当时的省教育厅预算被删,省属高中职全面停止打靶,她恰是在废除期间完成高中学业,未体验过这课程。
「那我们下去试试?如果不想试,就在这附近景点走走。」梅花湖、三星葱文化馆、天送埤车站……皆值得一探。
宜兰好山好水,走走是必然的,既已来这趟,她又未曾有过打靶经验,进去体会有何不可?「你要教我?」她想枪枝对他而言就像她拿手术刀一样顺手。
「如果靶场主人允许的话。」他抽钥匙下车,领她进靶场。「这个练习场老阅本身就是射击选手,因为兴趣才经营。警察的射击训练、射击国手的练习,也会在这里进行。」
「你常来?」一眼望去,青葱蓊郁。
「闲着时才来。」他直接带她至选手区,让她暂坐休息。他转身欲寻主人,那人已走来,看着虽有了年纪,一件短格子衬衫搭牛仔裤,显得比实际年轻。
「来啦!我还在想怎么还没见到人,该不是久没来忘了路了吧!」靶场的人先给颜隽一个拥抱,拍拍他肩。「最近过得不错啊,春风满面。」
颜隽笑得腼腆,见沈观起身走来,为两人介绍。「简哥,这位是沈观;他是靶场主人,我前老板的大哥。」
沈观微讶,伸手去握住那探过来的手掌。「你好。」
「女朋友是吧?」简哥露着白牙笑,短暂交握,看颜隽,「难怪我刚刚一见到你就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原来交女朋友啦。也是到年纪了,哪时请喝宜一酒?」
颜隽神采奕奕,耳根却微微生热。「她答应了随时都可以。」
简哥哈哈笑,拍拍颜隽宽肩,笑看沈观。「这小子不错,我跟你讲真的。我弟前阵子打电话来跟我靠腰说颜隽离职,让他少了个得力助手。」
沈观难得淘气。「他现在是我的得力助手。」
「是啦是啦!」简哥畅笑,指着靶场。「打过没?」
沈观摇头。「没有。」
「那先打定靶就好。等等让阿隽好好教你,他可是PRO级的。」
沈观听见后半段,想起张金山,莫名想笑。
颜隽领了靶衣、耳罩与子弹,为她挑一把约三公斤重、女性适用的散弹枪,带她至定靶射击练习区。「先穿靶衣。」
她虽有疑问,仍接过穿上,拉上拉链,听他讲解:「怕枪枝后座力会摩擦肩窝,穿上靶衣才能保护你。」
他握枪,道:「飞靶场使用的枪枝都是射程较长的散弹枪,每个弹匣里有350颗小铅弹,只要距离不差太多,多数能打中。」他又指前头被固定在架上的亮橘色泥靶,说:「那叫泥靶,成分是沥青、石灰粉。」她专注听他说明,像个学生。
「你的左脚向前,右脚在后,枪托这里紧贴脸颊;把重心放后脚,身体稍微向前倾,右眼与枪管成一直线,看前面这个红点,再瞄准泥靶下缘,右手轻轻扣下板机。」示范后,他把枪枝递给她。「试试。」
她是好学生,听讲仔细,动作确实,他微调了下她枪托位置,叮嘱道:「脸颊与枪托一定要紧贴。」
「可以开始了?」她有些迫不及待。
「先戴上耳罩。」他为她戴上,再看一次她姿势,说:「你准备好了就能扣板机。」
尾声之二
消失在短促的鸣响中。
他微讶,望向泥靶处,其中一个碎裂,底下散了数个碎片。
沈观对于一次就击中目标感到兴奋,她眼里透着亮,看他时,还有掩不住的开心。
他轻笑一声。「该称你神射手?」
她微笑摇头。「是教练厉害。」
他忍不住摸上她后脑,掌心顺着往下贴上她颈背,她浮了汗,他递过水。
她正在兴头上,只抿一口。在定靶区练了好一会,几乎百发百中,随后怀着信心随他移至不定向飞靶区。
抛靶机由声控控制,喊声「放」,亮橘色泥靶抛向半空;抛出时的声音稍大,她反应慢了数秒,扣板机已来不及。她再试,一次又一次,没能击中一枚飞靶,竟有些不甘心,把枪递给身旁男人。「你来。」
颜隽看她一眼,接过枪枝,未戴耳罩也未套上靶衣,直接上场射击。同样的抛靶机、同样一把枪,子弹偏偏独钟于他,每发均撞上空中泥靶,击个粉碎。
她瞠目结舌,心里也有些欢喜,欢喜她的心上人这样出色优异。
在宜兰待了两天,晚间返回的路上,他行进方向有异,她微诧,却也没问他要带她上哪去。
车子行进方向愈渐清静,在一处横移式电动大门前停下,他从口袋摸出一串钥匙,大门缓缓拉开,车子驶入,在地下停车场停妥。
他掏出钥匙时,她已察觉什么,只是难免意外他何时在未告知她的情况下,做了这些。
颜隽将车熄火,解安全带时,在黑暗中对上她清亮的眼神,他知道她已猜到他带她来此的目的。
「下车看看。」温声邀请。
她随他上楼进屋。屋里宽敞明亮,虽未有家具,但格局与电器配备,看着倒也有几分家的味道。她手抚过壁挂式排油烟机,再摸过玻璃三口瓦斯炉……
「之前住在你那里也有几个月,你……习惯之前我们同居的生活么?」颜隽站在预留置放冰箱的地方看她。
她回首,定定看他许久,点点头。「很习惯。」
他略带紧张的神色在这刻舒缓。「我也很习惯。」
她眼里微光轻烁,没有说话。
「那么……」他朝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你要不要过来一起住?」沈观看着他,含笑点头。「要。」
不过一个字,许了她后半辈子给他。得到如此坚定的响应,他无声笑开,
一双深眸弯出温柔弧度。「我没有添家具,是想我租屋里那些还能用,如果你想换新,我们找时间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