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顾思朝后,庄绮雯也没有接受董成的好意。
理由是很可笑的,在得知庄绮雯离开了顾家后,董成大喜过望,说要照顾她,但最后话题竟扯到她爹被衙门抓起来前,藏起一箱金条的事情上,董成套间她金条的藏匿地点。
先别说她听都没听过她家还有金条这件事,就算真的有成箱的金条,她爹被衙门抓走纯属突然事件,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地藏匿钱财?她觉得好笑,董成却当作是她对他仍不信任,不愿告诉他。
这件事也是于苗苗透露给董成的,说是她从顾思朝那得知的,可信度自然一下子加大,庄绮雯总算明白丰乐程那时和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虽然觉得与董成的相识太过巧合,也并没往什么阴谋的方面想。
如今看来,世上的事并不存在偶然,果然事情的发生,都是一种有因有果的必然。
庄绮雯在城西租了间带院子的矮房,方便给她爹上坟,就这样先安置下来。
起初她过不惯这样的生活,饭要自己做,衣服要自己洗,每天忙碌于生活的小细节倒是她觉得很新鲜,渐渐地她也与周围的邻居热络了起来,生活有了规律,有时空闲也会教邻居的小孩读书识字。
这期间董成又找过她几次,她只当他是客,一旦知道了他的目的,不管他对她有多贴心多热情,她也再难对他回以同样的感情,而除了这位造访者外,她的小院子再也没来过别的客人。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天庄绮雯连忙出了屋,赶紧将院子里晾晒的衣服收起,刚巧从外面经过的小豆子瞧见了,也跑进来帮忙她收。
小豆子经常跑来她这问东问西,有着男孩子旺盛的求知欲,瞧见什么新鲜事也总是跑来先告诉她。
两人收完衣服,庄绮雯把小豆子拉到屋檐下,确定他没有被雨淋得太严重。
“绮雯姐姐,刚才我从城郊回来,经过那片墓地,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庄绮雯觉得好笑,“在墓地能看到什么,莫非是见了鬼不成?”
“绮雯姐姐就会吓唬人!我去田里帮爹干活,每天都从那路过,怎么从来没见着过鬼?我是看到一个怪大叔,在跟墓碑说话!”
“跟墓碑说话?人家是在悼念亡人吧,哪里奇怪了。”
“悼念亡人干嘛非赶在下雨天?那大叔盘腿坐在地上对着墓碑念念有词的,远远看去还真的有点吓人呢!”小豆子又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对了,这么说来绮雯姐姐的爹也是葬在那里的,就在那个男人坐的那个地方!”庄绮雯惊愣不已,头一阵刺疼。
在她爹的坟墓附近?
虽然她爹坟墓附近还有很多的坟,但她就是止不住自己那荒唐的想法。
会不会是他呢?可是这种天气怎么会出现在墓园……她望望天,雨势越来越大,打在脸上阵阵发疼,空气中也透着寒气。
庄绮雯沉了下心,转身进屋拿了把伞出来,先把小豆子送回家,再顶着雨向着城门走去。
出了城又花了些工夫才到墓园,庄绮雯的裙边全湿了,拿着伞的手臂也很酸,她觉得自己这样真是蠢透了,说到底那个人是谁,又关她什么事?
他亲自把她赶了出来,从那之后就不闻不问,也许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的日子依旧过,也许身边又有了代替于苗苗的红粉知己,他们之间的纠缠已经结束了。
执着于这个结局的人只有她一个,只有她总在状似无意地关心着他的行踪。
每次和邻居的谈话中,都期待着能听到关于玲珑玉行的事;每当屋门被敲响时,都不由得心口一紧……她总在怀疑他们之间的结局,觉得不该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就结束了,而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任何看似跌宕的起由,结局也许也都只是无声无息,只是,她还没有学会这个道理,心中总在想着,不该,不该。
第8章(2)
庄绮雯站在雨里,雨是一道天然的垂帘,让本来清晰的世界变得阴沉模糊,连声音也被遮盖,庄绮雯听不清外部的声音,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面向墓碑席地而坐的男人,本来有着很宽阔的肩膀,但此时他全身湿淋淋的,衣衫贴着皮肉,使他的身形看上去小了一圈。
庄绮雯迈动步子,雨声哗啦啦的,让她的到来变得不易被察觉。
她看到顾思朝似乎在对着墓碑说些什么,但听不太真切,他面色如常,只是定定地看着墓碑,让人觉得他说的话应该是十分重要。
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时,脚已经先一步行动,她不在乎他在说什么,但她在乎他这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雨中的身子。
她撑着手中的伞,挡在他的头顶。
顾思朝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当他看到她的那瞬间,庄绮雯分明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
雨继续下着,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动。
当她的肩膀也被雨水打湿,顾思朝这才想起了什么似地站了起来,与她同站在一把伞下,他们之间的距离霎时拉近,为了这么点遮雨的地方,他们似乎都在勉强迁就着彼此。
“怎么专挑这样的天气来上坟?”她问他,如对待许久不见的故人。
“今天是我爹的祭日。”
“是吗?”庄绮雯喃喃自语,所以他才只身到这,没带任何人,连把伞也没带。
这么多年了,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爹的祭日是今天。
“那……要不要去我家?”说完,庄绮雯也被自己的话吓到了。
他们都有些错愕地看着彼此,庄绮雯心中一慌,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家就在附近,反正回去时也会顺便路过的,如果一会有人来接你,我可以把伞借你,总比一直被雨淋的好。”她把伞给他,那她不就要被雨淋了,她凭什么对他那么好?庄绮雯又一顿,“我是说……”
“你家就在附近?”顾思朝问她,她点头。
他深思片刻,说:“也好。”钦?他的意思是,就跟她回家了?
茌庄绮雯的后知后觉中,顾思朝已经接过她的伞,撑着两人大步迈开,她本能地跟上,于是有些莫名其妙地,两个人在雨中并行了起来。
真的假的?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一路上庄绮雯都忐忑着,不时偷看顾思朝,但他只是直视前方,一点想聊天的意思都没有,也教她开不了口。
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走着,来时那么长的路,回去时却转眼就到了。
顾思朝站在门外看这简单朴素的一房一院,在庄绮雯为他打开门后,没说什么便跟着进去。
进了屋,外面雨声便没那么扰人,但随之而来的是尴尬的沉默。
顾思朝打量着这一眼可以望尽的小屋,而庄绮雯则在一旁不知所措,真后悔自己多嘴,没事把人领回家做什么!
他衣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不一会就在地面形成了一个小水洼,看得庄绮雯心里一阵难受,她意识到她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了。
“你……你等一下!”她风似地冲出去,一会又在顾思朝的注视中捧着一只火盆进来。
把火盆摆好后,她找来一条毛巾,递给他,顾思朝瞧着那毛巾像在瞧什么新鲜玩意,瞧了半天也没个动静,让庄绮雯忍不住说:“你先去里间屋把湿衣裳换下来,擦干身体烤烤火,不然这时节染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