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在家等你消息。」姜凌波口中称是。
尤三娘不由得叹了口气,得了、得了,自己这牵肠挂肚的,才会该不该的都烦恼上了,瞧着妹妹那没心没肺的笑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怜的孩子!
不得不说姜凌波的接受力极其强大,她想的没尤三娘那么复杂。
人家都说孩子是她的,孩子也一口一个娘的喊她,摸着良心说,那孩子着实招人疼,倘若他非要跟着她过日子,领回来就是了。
「对了,这是前些日子下来的户帖,我一忙就忘了,你好生收着。」尤三娘从供奉祖先牌位的香炉下抽出一张纸,摊开纸张,里面是盖着府衙大印的户帖。
所谓的户帖算是百姓的身分证明,有这东西才能落地生根,买房置产,不然就是个黑户。
为了这张户帖,尤三娘还真把衙门当灶房跑了,不只使了钱,还央了人,才把事情办妥。
「尤姊……」姜凌波一口气冲上喉咙,不知怎么眼眶就湿了。
救命的恩情,照顾的恩情,那脉脉温情这般可贵。
当你嚐过死亡最害怕的感觉之后,这世上便没有什么事能让你害怕,但是温情会让人害怕,害怕不知如何回报,害怕不知如何对她好。
「我向衙门的衙差说你是我远房来投亲的表妹,往后你就跟着我住,其他就别说了。」尤三娘俏皮的眨眨眼,拿了家中仅有的半斤骑火茶叶和房租钱,穿过南边小门去了弥儿家。
凌波将那纸头对折又对折,放进自己的荷包里,再把碗盘仔细收拾了,她曾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别说煮饭要不要放水这等高深的学问,也以为猪就超市里一条一条的长相,这一穿越过来,所有的认知完全颠覆她以前的认知,幸好琐碎的家事经过一番摸索,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难。
回到房里,她这样的身子是无法睡席的,用双掌撑起自己的身子,有些笨拙的把自己一寸寸移到胡床上,然后重重的喘了口气。
不管她多努力的打拳运动,这身体还是比不上平常人那般俐落,就连简单的上下起身都吃力,但她还是不断鼓励自己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只要持之以恒,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阖上眼。
吃过饭后姜凌波通常会午睡一会儿,这是她从上辈子带来的习惯,下午精神会好上许多。
只是今日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困神来了,却听见尤三娘在外面喊了声,「妹子,你可在?」
「我醒着呢。」
尤三娘掀了帘子,神色匆匆的跨进来。
这屋子隔音不佳,只要声响大上一点,真的是隔墙有耳就能听得仔细,想要什么隐私,真的没有。
不过这会儿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妹子,你知道阿姊问到了什么?!那郎君不是普通人,他是玺王,当今皇上陛下唯一胞弟,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尤三娘只见姜凌波脸上掠过一抹了然之后便没有了下文。
「所以?」
「咱们明天一早去接孩子吧。」她们这样的人真遇到事,只能退让,只能妥协,就是任人鱼肉的命。
加上天昊皇朝是有宵禁的,太阳下山后,所有城门和坊门一起关闭,一入夜就有侍卫在三十八条主要街道巡逻,禁止平民百姓走动,但是各处坊门一关,坊里内部倒不是那么严格。
那些达官贵人们在府上通宵达旦、饮宴作乐;住客栈的客人在同坊酒楼食肆里喝点小酒,跟侍酒的胡姬调调情也是被允许的。
此时虽然离天黑还有段时间,但是她们人小势微,出了坊门再赶到贵人住的地方,无论怎么赶都来不及在时间内回来,要犯了夜禁,巡逻侍卫可是没得商量,先抽一顿再说。
怕了吧?
遭皮肉痛,谁不怕!
反正也就一晚,那郎君虽说过时不候,并没说不让人睡觉!
不过想想这朱紫薇也够有本事的,竟然能让堂堂一个王爷替她当保母看孩子,本事不小啊。
第三章 先付保母费(1)
为了行动不便的姜凌波,也为了接小包子,尤三娘破天荒花钱雇了马车。
京城横竖三十八条主要大街道分割成一百多个区坊,街衢绳直,整齐划一,来往行人,衣鲜髻整,脚下是黄土夯实的路面,路两边是成行的榕树、樟树、榆树、槐树,道旁还有深深的排水沟,可见排水系统不输现代。
排水沟外是各坊的坊墙,墙内多是深宅大院,也有寺庙道观,可见飞檐重楼,一般的人家家门只能向着坊内开,只有三品以上的王宫贵戚才能对着大街开门,而她们来到的玺王府,别说对着大街开门了,王府就座落在皇城左侧的朱雀门外,别提帝宠多盛,加上每年都会修缮的结果,就成了如今独自占了一个坊的规模。
两个女子下了马车,看着「敕造玺亲王府」的匾额庄严肃穆的挂着,六十三颗大黄铜钉熠熠生辉的朱红大门,门口列着戟,还有雄壮威武的看门石狮兽,两旁黑瓦白墙延伸得很远。
门房衣着光鲜,似早被知会她们要来,待她们下车早早恭候在角门,丝毫不见深宅大院那些狗眼看人低或鼻孔朝天的态度。
不过仔细一看还是有些不同的,玺王的访客很多,络绎不绝,一片热闹,但是这位门房就招待她们,对其他人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可见态度还是因人而异的。
「这位大娘子请在门房稍待,我们家王爷说只让小娘子一人进去。」
「这位大哥,她行动不便,不能离人的。」尤三娘忙解释自己不能置姜凌波不顾的原因,而且放她一个人去面对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她着实不放心,深宅大院的规矩可是多如牛毛,要是不小心犯到人家头上可怎么办?
「这您尽管放心,内院里有得是力气大的嬷嬷,不会让小娘子多费力气的。」
人家都这么说了,尤三娘哪敢坚持,握了握姜凌波的手,「有事你就大声喊叫,阿姊拚了命也会去把你救出来的。」
门房冏了,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这个市井女子是把王府当什么地方了?也不探听探听,他们可是再正经不过的人家啊!
「王爷身分高贵,哪会对我一个弱女子做什么,你就别操心了,在这歇歇腿,等我的消息。」她倒是十分淡定。
门房是不能进内院的,他把姜凌波送到偏门里,有两个仆妇在候着,接到人以后,换了软轿一路往里走了许久。
院子里抄手游廊、飞翘檐角,屋脊两端伏着鹍吻,精致秀美,格局鲜活,院中引了一汪活水进来,绕着水边的荷塘曲桥,山石环抱,弱柳临水而栽,层递不绝,景色优美。
又过了两个月洞门,软轿落地了,她被粗壮的仆妇从轿子挪到轮椅上,推进遍植松木的院子。
四个身形显瘦、模样周正的仆妇和一个内侍在檐廊下候着,一看见她,内侍一溜烟的入内通报去了,很快又出来。
「殿下让小的推小娘子进去。」他接过粗使仆妇的手,三两下把姜凌波推进屋。
在仆妇的帮助下脱了鞋子,她低声道谢,穿着袜子让人推进了堂屋。
绕过一道海南黄花梨十二座屏彩漆屏风,狻猊兽形的镂空香炉里点着苏合香,苏合香又名帝膏,乃番邦进贡之物,寻常有钱人家也用不到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