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润空大师能替你治好腿疾?王爷真是太好了。」一待坐稳,尤三娘迫不及待的问道。
「还不确定,先别高兴早了,要是不成,岂不是要哭死了?」
「就你这丫头古怪!」
「是是……就我古怪,姊姊包涵则个……」
「满街飞的茶谱,你待如何?」抱着姜凌波在她肩上乱滚的头,尤三娘太清楚她私底下的模样,又是疼惜又是温柔的轻轻推了她一把。
好不容易有条赚钱的路子,看起来又得另外想法子了,女人想赚个钱怎么就那么难?
幸好陆善已经倒在阿奴的怀里睡着了,要是见着母亲这模样,不吃惊才怪!
「不如何。」
「什么?我可是替你担心的连方才的好饭菜都咽不下去,你倒是这副轻飘飘的样子,真真替你白担心的了。」尤三娘戳了她一指。
姜凌波挺了挺腰杆。
「姊姊,不说之前连茶梗子都喝不起的咱们好了,人呐,除了三餐,最在意的不就是茶水,这种东西,我们是吃不了独食的,也没那本事。茶嘛,能入谁的口、谁说好吃,那就是好茶,所以喽,他们卖他们的茶谱,我教我的煎茶,条条大路通罗马……通茶道,大家都有钱赚,也不是坏事。」
她说得轻巧,其实这种东西想藏也藏不住,随便从谁的口中漏出去一丝半点,有心人也能想出个首尾来,她不会因为自己从前世得来的优点而去看轻古代人的智商。
「就你心宽。」
「心宽才有福嘛。」嘻嘻笑声随着马车的辘辘声直往欲雪的天际飘。
至于送走客人的张家楼掌柜背着手回到柜台后面,一脸丧气。
他驱赶着小二,「去去去,不去干活,杵在这干么?!」
「掌柜的,您怎不追上去问那位娘子那五熟釜或是三鲜锅的作法,或是把方子买下来?庖人们都说没喝过这么鲜美的汤头,要是咱们楼里也能卖,可是会赚大钱的!」小二虽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可是天天送往迎来,多少也能看出不一样的门道来。
「要你来说!你没瞧她身边那两位贵人,是咱们能凑得上话的吗?」那位娘子身边的左右护法,可都是京里鼎鼎大名的人物,他哪敢莽撞,又不是被钱压坏了脑子!
这边徒呼负负,那边姜凌波几人却毫无所知的回到新居。
跟着而来的天十三被请出去大厅奉茶,他显而易见是不怎么愿意的,但继而一想,自己对她而言还是个外男,无论如何还是要避嫌的,倒也干脆的让大雁领到前面喝茶吃点心去了。
姜凌波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幸好这位郎君没有不着调的太不可收拾,要不然大家可都难看了。
面对润空,在厢房里,她不避讳的露出总是用薄毯子盖住的双腿。
大夫是没有性别的,何况他还是个遁入空门的方外之人,这点姜凌波很清楚,所以丝毫不见别扭或不好意思,脸也没红一下子。
为此,润空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大师,小女子这两腿还有救吗?」
细细看过姜凌波的两条腿,润空唱了声佛号,「姜娘子这腿有些时日了,贫僧估摸着行针和吃药并进的话,至少要三个月方能看见成效,因着你的腿部肌肉有萎缩情况,血脉不通,首先必须把腰部以下的经脉通开,使气血通畅,能坚持忍着行针的话,不出半年便能下地走路,恢复如常。」
「请问大师何时可以开始行针?」她毫不迟疑的问,能早一日是恢复行走能力,自然是希望早一日。
「贫僧回去准备准备,就三日后行针。」
「多谢大师!」
送走润空和天十三,姜凌波心里还没缓过气来,踏进房里,就被里面焕然一新的家具给看傻了。
没错啊,这里是她的房间,让她产生落差感的是一屋子的家具。
她的旧家具才用不到一天,便悉数换成美不胜收的红木色泽。
映入眼帘的是江南娇花竞艳,垂柳摇曳季节,游人租了画舫,一边游河,一边饮酒,听着曲儿的造凿玉屏风。
迈步绕进去则是挂着水晶珠帘幕,掀开帘幕进去便看见红松木圆桌和几张镶螺钿雕花圆凳,最里面是描金穿藤雕花凉床,帐幔悬挂金钩,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房间一角搁着盆架和香榧木做的八凤梳妆台,那菱形大玻璃镜子比她买给尤三娘的还要清楚、还要大,花架上圆润的花囊,摆着满满一囊水晶球儿,另一角的洒蓝釉白菊盆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的大佛手。
所谓食人三餐,还人一宿,这么贵重的礼,教她拿什么去还,这压根就是败家子的行径,而且感觉上好像滚雪球似的越欠越多,没完没了。
这些贵死人的家具,就连润空大师答应替她诊治,也是因为那位王爷开了金口的原因……
将小包子送到床上安置好,回到姜凌波身边伺候的阿奴也咋舌赞叹,「娘子,王爷真是有心人,这梳妆镜的凤鸟眼睛、羽翅都是用宝石缀着的,单单这梳妆台就足以买千千百个阿奴还有剩了吧?」
「这话在我房里说说就好,要传出去,有你苦头吃的。」
阿奴吐了吐舌头。「这礼是真的重了,只是王爷怎会知道娘子心里在想什么,就这么恰好的送来了?」
这有什么好猜的。「家里出了内贼,看起来不请个自己人当门房都不行了。」
「娘子是说……」她用指头指了指外头,只见姜凌波点了点头。
不然哪来钥匙开的门?不就一个里应外合吗。
「娘子要真不喜欢这些家具,还回去就是。」这么漂亮的家具,千金难买,怎么娘子看不上眼?要是送给她,她恐怕早就乐歪了。
「你觉得我该怎么还?」这是吃了哑巴亏还说不得啊。
阿奴不是没脑子,她只是单纯的跟着她家娘子,可是真要她费心的时候,她还是能想出个究竟的。
好半晌后,阿奴恍然道,「阿奴知道娘子的难处在哪了,王爷的身分摆在那,他这么大张旗鼓的给娘子送东西,不说是不是具了名,咱们要是把东西退回去,跌了王爷府的面子,事儿闹大了,娘子会被人说得难听,王爷的面上也下不来,届时大家都难看。」那也不是她们这等小人物能应付的,娘子这便是为难在还也不能,不还也不能啊。
姜凌波赞赏的看了这个小丫头一眼,果然手下都是需要调教的。
「我看着头疼,歇会儿,有事你看着办,别来吵我。」搬个家为什么这么累,她那些逍遥的小日子好像碰到这位王爷就一去不回头了。
阿奴伺候着姜凌波上了床,拉好锦被,放下帐幔,见娘子阖眼,又给炭盆加了两块炭,这才轻手轻脚的拢上门去了。
她没听见姜凌波虽然闭着眼,嘴里却喃喃自语的叨念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当断则断才是真娘子……」直到朦胧睡去。她心堵得很呐!
第十二章 悄然来袭的思念(1)
入冬的第一场雪无声无息的落下,一夜起来,地上已是厚厚一层,北风卷着雪花钻进廊里,新进的几个下人不时清扫擦拭,仍有些湿滑。
屋子里架着暖暖的炭盆,姜凌波除了带孩子就是做新衣,将寻来的棉花铺得厚厚的,一件棉袄都能抵上两件冬衣了。
日前,马帮的乔野回到阮霄城,带回来的除了常见的八角、茴香、桂皮、豆蔻、胡椒、麻椒、众香子、葛缕子、花椒、丁香……各式各样的香料,最珍贵的就数这些西域才有的、白白的棉花和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