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一转,看著贺兰木,严厉地说:“贺兰倩乃朕之臣民,初选入宫却违反宫规,私自与拓跋窟咄勾结,性情暴躁,如今犯下如此罪行,以我朝刑罚,当处车裂,但因其兄贺兰木曾对朕有救命之恩,故朕特赦免其死罪,让贺兰木即日起将其妹带回家中,以家法处置,今后视为平民,不得以郡主相称。”
他宽大的处罚赢得了所有人的称赞,换来若儿会心的微笑,他确实是宽厚仁慈的君王。
然后他再俯身看看身边微笑的若儿,继续对大家宣布。“朕的王后今后只有一人──王若儿!”
众人欢呼,若儿色变,刚逃脱厄运的她绝对不想做王后。
慕容垂忽然发出让人惊诧的声音。“这个女人必须死,魏王怎可娶她?”
在场刚刚松了口气的人们,再次绷紧了神经,看著这个三伏天还头戴高顶皮帽的老人,不理解在得知王若儿的无辜后,他为何还不放过她。
“朕已宽恕了贵国郡主,燕王何以干预朕的私事?”拓跋圭冷静地问。
“因为这个女人是妖精,小女之错必是她的妖法所致。”他指出。“她以魅眼迷惑魏王,将给天下带来大难,她必须死!”
慕容秋雁立刻佐证。“是的,在柴禾房,她用魅眼驱使我做出不想做的事。”
“可是她减少了郡主的罪孽,让郡主的丫鬟不致于死在捕兽网内。”罗结温和地提醒她,希望他所崇拜的美丽郡主只是因为一时糊涂才犯下害人之罪。
可是他想错了,他心中的圣女其实是恶魔的化身!
“你给我闭嘴。”慕容秋雁痛恨没有人站在她这边,尤其痛恨她以为已经完全掌握在手心的罗管事竟在关键时刻背叛她,因此她自觉再也没有假装的必要。“你一个阉人,难道也被她迷惑了?”
她邪恶的语言,让罗结顿时面红耳赤,半天无法言语。
“郡主难道不是人吗?”若儿愤怒地替困窘的管事说话。“罗管事一直全心全意照顾你,让你的生活舒适安逸,你怎能这样说他?”
慕容秋雁正要反驳,看到她因为愤怒而闪亮的黑眸,又心虚地避开,拉著慕容垂说:“父王,别看她的眼睛,她的魅眼会害人。”
慕容垂瞪了若儿一眼,冷酷地对拓跋圭说:“今日魏王杀了她,燕魏两国仍是一家人,否则,你我今日起便是敌人。”
拓跋圭和所有人都被他不合情理的要求激怒了,可一时又无法与他撕破脸。
就在这个时候,汍婆踱到了他的面前。“燕王真要杀死她?”
慕容垂不耐地说:“走开,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婆子。”
“疯婆子?”汍婆冷然一笑。“当初你也喜欢骂这句话,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这么骂人。”
“当初?”慕容垂被她的口气吸引,情不自禁地看著她,而且脸色逐渐改变。
“认出我是谁了吗?”汍婆故意将自己布满皱纹的脸凑近他,朝他咧嘴一笑。
慕容垂浑身一颤,指著她。“你……你是汍儿?!”
“哈哈,眼力还不算差,认出来了?”汍婆悠然地说。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老成了这样?”慕容垂惊讶地问。
汍婆挥手道:“世事沧桑,燕王也不年轻了!你过来好好看看这位你父女俩一心要她死的姑娘,看看她是谁?”
汍婆走到若儿身边,将她散在额前的头发拨开,让她完美的心型脸露了出来。她面颊上的伤已经消肿,此刻只有淡淡的红印。
慕容垂看著若儿,身不由己地往她走去。可是,看清楚那双黝黑的瞳眸时,他僵住了。“你、你是……瑾儿!”
一阵晕眩袭来,他摇摇欲坠,拓跋圭迅速向前扶住他!
在王宫的御殿内,慕容垂缓缓醒过来。
“瑾儿……瑾儿……”他张开眼睛,坐起身来呼喊。
她就在面前不远的地方坐著,拓跋圭守护在她身边,可是她张著黝黑的眼睛,以看陌生人的目光审视著他。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燕王正是她影像中与汍婆说话,让汍婆激动的男人。
“瑾儿……”他泪眼昏花地看著若儿呼唤,但她无动于衷。
“父王,你怎么了,她是王若儿,是要害死女儿的人哪!”慕容秋雁握著父亲的手摇晃他,而慕容麟则注视著那个有著深邃黑眸的女孩。过去他从没注意过她,今天仔细看过后,才发现她的气质、容貌,果真不同凡响!
“没错,她不是瑾儿!”汍婆从房间的阴影处走来,对若儿说:“孩子,你从小就问我你爹娘的事,可是我从来没有告诉你,因为那会牵扯出悲惨的回忆。”
“汍婆,请告诉我。”若儿走向她,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她身边。
汍婆摇摇花白的头颅。“我会告诉你,也是时候了!”
一个故事从老乳娘口中说出,引起了当事人不少的感慨──
四十年前,慕容垂因威名日显引起前燕权贵的不安。他有两个最大的强敌,一个是太宰慕容评,另一个是太后可足浑氏。这两人一个贪吝浅薄,一个愚昧刚愎,而年幼的皇帝慕容暐昏庸无能,朝政基本上被他的母亲掌握,他的两个叔叔慕容恪和慕容垂则是军政大事的执行者。
不久后,慕容恪病死,朝中大小事都落在了吴王慕容垂肩上。他凭借战功深得众人敬重,可是却让太后非常不满,怕他取代儿子的王位,便暗中与慕容评勾结,设计排挤慕容垂。
那时的慕容垂深爱著他的正妃段氏,段妃年轻貌美,个性贤慧温柔,并有用肉眼看到未来,用双手为人解除痛苦的能力。这事不知怎地被太后知道了,她开始利用这事打击段妃,说她是妖魅,逼迫慕容垂杀死她,但都被慕容垂拒绝了。
太后并不死心,她相信只要害死王妃,就能让吴王痛苦,磨光他的锐气。于是她趁慕容垂率军外出征战时,以一桩宫内的巫蛊案为借口,执意说是段妃所为,处死了段妃。
慕容垂得知此事,伤心欲绝,但已无力挽救,也无力抗争。从此,他对太后恨之入骨,也格外疼爱不足周岁的独生女慕容瑾。为了避免女儿遭到同样的迫害,慕容垂小心翼翼地将她藏在偏僻的地方,让自己信任的侍妾汍儿照顾她。
瑾儿在孤独中长大,越来越像段妃,而且遗传了段妃的天赋。
可是随著时间推移,慕容垂有了新王妃,有了其他子女,并忙于争王夺霸,渐渐不再来看望他与段妃的女儿。
直到有一天,汍儿进宫告诉他,他的女儿要嫁人了,他才惊悟自己已经十年没去看过那位曾经是他最心爱的女儿。
于是他去了,在酷似爱妃的女儿面前,他的爱再次复苏,可是瑾儿不认识他,拒绝服从他。最后,他们父女不欢而散,从此天各一方,毫无消息。
如今看到酷似女儿也酷似爱妃的孙女,他老泪纵横,情绪激动!
“若儿,随我回燕国去,在那里,没有人敢轻视你。”
可是若儿摇头。“不,你当年没保护我外祖母,也没照顾我娘,如今我为何要相信你、跟你走?”
老燕王傲气再显,不悦地说:“你是我慕容家的骨肉,自然得跟我走。”
“不对,若儿是我拓跋圭的王后,如何能跟你走。”拓跋圭不满地纠正他。
“我可还没有答应这门亲事!”燕王固执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