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可真是个贴心的好丫鬟啊!”石径边传来尖锐的声音。
慕容秋雁主仆抬头一看,贺兰倩和几个郡主正站在“听风轩”前望著她们。
慕容秋雁脸色微变,以责备的目光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怪她说话声音太大,让对方听了去。
元元知错地红了脸,却转向前面的女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她谦卑地说:“贺兰郡主见笑了,奴婢喜欢跟主人嚼舌根,正被主人责骂呢!”
贺兰倩呵呵一笑,对慕容秋雁说:“郡主好福气,有这么一个伶俐又护主的丫鬟。不过咱们姊妹间不必遮遮掩掩,大家进宫不都是为了伺候王上吗?实话告诉你吧,不光是你家丫鬟注意王上的行踪,我们当中谁不是这样?”
见慕容秋雁双颊微红,她又道:“王上独宠牧羊女,迟迟不册封咱们,不要说姊妹们心有不平,就是家人面子也不好看,想点儿办法见到王上也属自然。”
“贺兰郡主说得没错,不过秋雁今早遇见王上纯属偶然,并非刻意。”慕容秋雁听出她话里有指责自己故意亲近王上的意思,但仍宽容地笑著解释。
“慕容郡主不要多心,我们其实就是看不惯那个妖精的魅眼。”贺兰倩娇笑著安抚她,转而看著冬暖阁前的木屋,凤眼微眯道:“那间药房也没说咱们姊妹去不得,以后咱们就到那儿去坐坐。王上见我们姊妹们和睦相处,只会宽慰,而牧羊女一向孤独,有我们姊妹作伴,也该高兴才是!”
听了她的话,慕容秋雁明白了,想对王上投怀送抱的,不只是她。
木屋内的若儿,对屋外众人的算计丝毫不知情,她的整颗心都因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而乱了、寒了、痛了。
她麻木地坐在门边的地板上,听著门外他与她的对话,听到她的邀请和他含糊的应承,然后是脚步声的离去。
“天哪,这是怎么发生的?”
她仰头靠在门上,为了忍住泪水而紧闭著双眼。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怎么能?!以前她也曾说错话、惹他生气,可他从未像这次这样丢下她离去,还当著她的面,抱著别的女人。
难道这是真的,她痛苦地想,男人在得到一个女人后,就会将其视为敝帚?
那是几天前在潜心潭与她亲热的男人吗?是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有缘人吗?是那个对她总是含情脉脉,深情相待的王上吗?
她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被情感的利刃凌迟!
门上传来敲门声。
“若儿,是你在里面吗?快开门,汍婆老了,站不动了。”
一听到慈祥的声音,若儿立刻振作起来,擦擦眼睛,起身将门打开。
汍婆进来,将手中的药篮放在地上,抬头看著她。
“你哭了?”
“没有。”
“不要哄我,虽然汍婆人老了,可心不老。”
若儿不想在她的目光下崩溃,便俯身提起她放在地上的篮子,走到桌子前。
“我看到王上跟慕容郡主。”汍婆试探她。
“我知道。”她的回答淡淡的,没有情感色彩。
“他没有来看你?”乳娘担心地问。
“有。”
“你们吵架了?”
“没有。”
“你……不愿顺从他?”这次的试探变得小心翼翼。
“不是。”她回答得很快,太快了,并瞬间转移了话题。“汍婆,你把这个也采来了,这药不是治外伤的啊!”
汍婆随意瞟了一眼若儿亲手拣出来、扔在桌子上的药。“可它是安胎、保气的良药!”
“我们不需要那样的药。”若儿无心地说,继续将那些药给挑出来。
“也许你很快就会需要。”
“汍婆……”若儿的手猛地发抖,全身的血液迅速往头顶上窜,她转过身,瞪著乳娘。
“你……你知道?”
第7章(1)
汍婆混浊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淡淡地说:“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没人比我更了解你,那晚你一回来,我就知道你做了什么。”
“怎么可能?”若儿颓然靠在桌子边,垂下头、用双手捂住了脸。
那晚进门前,她还特意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极力掩饰兴奋的心情,不让汍婆看出什么痕迹,可她仍然什么都没瞒住乳娘的眼睛。
汍婆走过来坐下,轻拍她的肩。“你们既然相爱,就注定要在一起,这是神灵的意志,没人能阻止,顺其自然吧!”
“可是,他……”若儿抬起头看著乳娘,却难以启齿。
汍婆理解地说:“可是他还有慕容秋雁那些郡主,是吗?”
若儿难堪地点头。
乳娘叹息一声,拍打著自己疲惫的双腿说:“他是国君,好多事都身不由己,你既然爱他,就要理解他、容忍他。”
“我尽量!”若儿跪坐在她面前,为她轻捶双腿,心却在痛苦中浮沉。
然而她知道汍婆是对的,她得给予他理解和宽容,因为她爱他。
因此她决定等明天早晨他来看她时,她要跟他解释今天的事,求得他的原谅。
可是第二天清晨,她因为半夜被找去替难产的牝马引产,而睡过了时间。
当她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她匆忙整理好自己、赶去药房,却在进门的刹那间傻了。
木屋里有她期待的人,也有她从未曾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拓跋圭众星捧月般地被七、八个美女环绕著,他们占据了她与汍婆平日整理药草的地方。
与他并膝而坐的是慕容秋雁,她的一双小手正握著他的一只大手,贺兰倩则依偎在他身侧,其他女人分站在他们身后,有两个安静的正坐在靠墙的桌子边。
他们说笑著,模样极其自然。
看到她进来,拓跋圭的眼睛立刻转到了她身上,嘴巴刚张开,贺兰倩已经抢去了他的声音。
“喔,是王姑娘来了,快来看,慕容郡主正给陛下看手相呢!”
“是吗?”她装作无事般地微笑,并回避了拓跋圭的目光,转向沉默地坐在墙边矮凳上、挑拣著药草的乳娘。
那边的女人在说笑,可她一句都听不进去。她想保持镇静和尊严地问汍婆,为何没有去采草药;问屋里的人,聚集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可是接下来的对话,粉碎了她所有的伪装。
“陛下今生子孙无忧。”慕容秋雁的声音能温暖最冷漠的心。
拓跋圭爽朗大笑。“哈哈哈,那郡主能否告诉朕,谁会为朕生下后嗣?”
“当然是郡主啰!”不知是谁的声音,蓦地换来更多愉快的笑声。
若儿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正在崩塌、陷落,她仓促地后退,惊惶地看著眼前的画面,可那不是真实的,而是曾经出现过许多次的──慕容秋雁的眼泪,贺兰倩的骂声,冰冷、腐烂的气味,各部大人与王上指责的目光……
“神灵助我!”她抓著衣襟,跑出了让她困惑不堪的木屋。
“若儿!”
拓跋圭有力的呼唤震动了木屋,可是她没有听见,她的所有感官都被那个多次出现的图像所控制。
她浑身冰凉地跑向马房,直觉要逃离这里,逃离让她害怕的景象。
因为有自由进出的腰牌,她牵著多情离开后宫的侧门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骑上马后,她盲目地往山林跑去……
木屋内,慕容秋雁拉住急于离去的拓跋圭!
“陛下,我们还没说完呢?”
拓跋圭按捺住内心的焦虑,对她们说:“各位郡主请回去吧,这里是药房,是朕仰赖的要地,今后闲杂人等,不得再来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