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我拿了药箱便跟你去。”
身为大夫,救人第一,常相思虽然感到些许不安,动念想叫醒左永璇陪她前去,却又马上打消这念头,背起药箱只身随他来到破庙。
一进庙,常相思的确瞧见有名伤者靠墙坐着,但对方可是蓄着络腮胡、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
“你老婆不在这儿,或者那男人就是你‘老婆’?”常相思冷冷问着领她至此的粗眉汉子,心里早已有底。
“不那么说,你敢跟我来吗?”一路上还算客气的他突然变脸,粗鲁地将她推到伤者面前。“废话少说!快看看我大哥的伤势!”
“老三,这娘们是大夫?”蓄胡汉子痛得皱眉,一脸狐疑地问:“行不行哪?可别害我脚被她废了。”
“你可以选择另找大夫。”比起被不礼貌对待,常相思更不悦有人质疑她的医术。“不过依我目测,你的脚骨应该已被夹断,伤口血流也不小,若是再拖过一个时辰,必因失血过多致死。”
“什么!那、那还不快帮我大哥止血!”
“止血可以,先把地上那两柄大刀扔出庙外。”她的确没打算见死下救,但这两人看来绝非善类,她也得设法保住自己周全。“还有,你们俩得自缚双手——”话还没说完,一把大刀已先抵在常相思玉颈上。
“叫你疗个伤哪那么多规矩!”蓄胡汉子恶狠狠地说:“快帮我治疗,不然——”
“不然如何?”她毫无惧色。“方圆数十里就只有我一位大夫,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哼,你这娘们胆子倒挺大的,竟敢威胁我?”蓄胡汉子冷哼一声,将刀放下。“老三,她怎么说就怎么做,我这脚伤忍不得了。”
“是。”
见双刀扔出庙外,确认他们俩双手皆已绑住,常相思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又命令粗眉汉子退离她十步远,便安心为蓄胡汉子止血疗伤。
“好了,血已止住,断骨也已固定,这青瓶里的药丸待我离去便服上三粒,连服十日、每日三次。切记十日内下可妄动伤处,半月后如欲行走亦需以杖为辅。”她收拾好药箱,自行从他挂在腰间的荷包取出几锭纹银。“诊金已收,就此告辞。”
“呵,你真以为你走得了?”
常相思已定至庙口,没想到在蓄胡汉子冷笑出声的同时,门外又出现一名手持双刀的光头汉子,一看即知是庙内两人同伙,她警觉地后退三步。
“这么美的女大夫,我们三兄弟不纳为己用就真是傻子了!大哥、三弟,你们说呢?”
“废话!要不是急着为大哥疗伤,瞧见她的第一眼我就忍不住先试试这美人滋味了!”粗眉汉子露出垂涎之色,也跟着步步逼近。
“你们恩将仇报不怕天理不容?”眼见情势对自己相当不利,常相思只能一面试着和他们讲情理、一面不着痕迹地取出向来藏身备用的辣椒粉和银针。“别说我刚救了你们大哥一命,现下他暂时不能走动,还需要我来复诊、换药——”光头汉子仰头大笑。“我们杀人越货都敢了,还怕天理?你既然落在我们手里就乖乖认命,好好服侍我们兄弟吧!”
“休想!”
趁着光头汉子靠近,她闭气,撒出辣椒粉,再狠狠往他的手上用力扎针,瞧准空隙正要逃出庙外,没想到粗眉汉子竟以蛮力挣脱双手束缚,一把抓住她——
第5章(1)
“啊——”
随着蓦然出现的剑光一闪,粗眉汉子刚触及常相思衣袖的右手便被连臂削断,痛得发出凄厉惨叫。
但常相思并未见着如此惊悚场面,干钧一发之际,她刚闻到一阵熟悉草药香,左永璇便已现身将她拉入怀中、护于胸前。
她因为太过惊愕而忘了抗拒,甚至发觉自己竟在他出现的瞬间感到无比欢欣与安心,直到一阵浓重血腥味扑鼻而来,恍惚的她才蓦然惊醒,忆起两人目前处境有多险恶。
“小心!” 她担心他是否能以一敌三,却没料到这三个小匪徒根本不是左永璇的对手,他单手护持着怀中佳人一起移动,剑起剑落,那三人还来不及发出第二声惨叫,便已让他一剑封喉、送入地府。
“已经没事了。”
不想让她瞧见那一室血腥,左永璇抱着她踏出庙门才开口。
“放开我。”
他松手,常相思立即转身回望庙内景况。
“你把他们全杀了?”她一眼便瞧清那三人已回天乏术,不禁气恼他下手如此狠绝。“我刚救了一个,你却杀了三个?怎能如此草营人命——”
“我草营人命?”没想到英雄救美反遭怨,左永璇也有些恼了。“你菩萨心肠,原本打算以身度人,因此受辱也无怨?我伸出援手还算多管闲事了?”“你——”想到自己终究是被他所救,常相思只得忍住不和他斗气。“我是指你不该妄下杀手,就算他们有罪,也该交由官府处置。”
他一脸不以为然。“交给官府又如何?如今奸臣贪宫当道,行贿就可能让他们获释再犯,届时不知会有多少无辜民众又被他们所害,而这全因你一念之仁、纵虎归山,善因结恶果,难道你就心安?”
“我——”
她无法反驳。
从小外公便对她谆谆敦诲:天下没有该死之人,只有该救之人。她无法见死不救,也厌恶有人在她面前死去,遑论被杀,所以才出言指责他不该造杀孽。但是一想到方才若非他出手相救,宁死不受辱的自己或许早已身亡,而他的推论也并非不可能,谁是谁非一时倒说不清——等等!“你会及时出现,是因为你一直跟着我?”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察觉原因。“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早些出手,偏要等到——”
“等到你慌了手脚,惊恐脱逃?”提起这,他火气更大。“你究竟有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三更半夜背着药箱跟陌生男子出门应诊,我还以为你早有万全准备,结果呢?辣椒粉、银针?你当恶人全是纸糊草扎的,那么好对付?像你那么小看世间险恶,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真是祖先庇佑!”
听他的语气像是将她当成无知愚妇,让她忍不住辩解。“我是女子,更是名大夫,半夜出诊救人亦是我职责所在,倘若每回都先考虑自身安全,世问早不知多添了几条冤魂,当初我也不会从遍地死尸中将你救回。”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知她有理,却因私心而无法认同,“以后不准随便搭救陌生男子,晚上有陌生人敲门求诊就叫他天亮再来——”
“办不到。”她毫下犹疑地否决。“明知自己能救而不去救,这有违医德。反正我独身一人、无牵无挂,就算真出了事,大不了一——” 一个“死”字未及出口,左永璇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封住她的唇,吞了她未竟的话语。
常相思瞪大眼,双颊瞬间染成一片嫣红,正欲将他推开,又被他紧拥入怀。“我不准你死!”
一想到若非他先一步与她重逢,今夜又及时醒来跟随,此刻的她将陷入何等处境,或许因此香消玉殒——左永璇一颗心就像被紧紧掐住、狠狠扭拧,痛得无法呼吸。
“你不是独自一人,你还有我,我说了会陪你一生一世就绝不食言!你必须为我好好活着,不许抛下我到任何地方,对我而言,你的性命比任何人都重要,甚至是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