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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娃暮看了看自己只剩一件胸衣和一条底裤,身子三分之二泡在水里,淡淡回道:「又没差。」

  听见她这么满不在乎地回话,靖刚手上一边忙着,一边笑说:「真的没差,刚才就不会怕让我看了。」

  他的话让高娃暮一怔,毫无预警的,亦出乎她自己的意料,两行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她逼着自己不准出声,是靖刚后来拿了药水跟棉花,转过身准备帮她上药时,才发现。

  「怎么了?很痛?」他问。

  高娃暮摇摇头,看得出来极力在逼回眼泪,但一点效果都没有。

  靖刚轻叹一声,先将药水挤在棉花上,轻轻地擦拭她肩膀的刀伤,一边开口,「这些伤疤是怎么来的?说给我听。」会这么问,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等会儿的麻药只会局部擦在伤口处,虽可缓解一些疼痛,却不是完全不会痛。

  高娃暮撇过头,不愿意谈。但靖刚伸手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重新转回来。

  「说,我想听。」语调轻柔,但态度强硬。

  是吗?想听?那她就说吧!

  高娃暮开口,用着自嘲的表情指着胸口前的一个烙印道:「这个是三表哥诬陷我与表妹夫有不干不净关系所烙下的,我后来砍了表妹夫和三表哥的头。」

  接着,她指着腰间一条长有十五公分、扭曲得像条横躺在她身上的大虫子,不知是被何种武器所伤的疤痕说:「这个是大堂哥说我体内藏有巫婆恶灵,若不剔除,将会降祸给百姓,因此将我绑在了木桩上,用刀从这儿划开后,亲眼见着我肠子都流……」

  「停!」靖刚制止。

  高娃暮斜睨他一眼,哼笑地继续说:「我肠子都流出来了,还能活着呢!你想听,就得听完整。最后,我自己将肠子塞回去,缝起来,再把大堂哥五马分尸。我,很残忍吧?」

  手刃亲族时她眼睛一刻都没眨过,还记得当时大堂哥临死前懊悔着,怎么没想过要将她给大斩十八块?这样就算还有一口气,也什么都不能做了吧!

  哼,那是因为他们还没学会,要狠,就要狠到底!

  靖刚紧据着唇。残忍?不,那叫刚刚好而已。光听,都无法想象她怎么撑过去的?

  「你父王呢?」总有人会护着她吧?

  靖刚缝着她伤口的手微微颤抖着,见她现在真的连动也没动一下就这么任他缝着,可以想见,现在的刀伤比起当时那些伤,只是小巫见大巫。

  第4章(2)

  听见靖刚问起自己的父亲,高娃暮仰头大笑两声。

  笑完,她才慢慢挪动食指,往自己的背后指去,「看到那条从颈部直到腰部,宽约一个手掌大,直到现在皮肤都还微微隆起的疤吗?那是因为他下令要人抽了我的脊柱,好让我能活得像个死人般动弹不得,因为有人说……我这不死之身……会逼他提早退位……」

  叙述前尘往事的嘴还是笑着,但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滴入浴缸中。

  靖刚缝完了伤口,打好了结,刚好停下来,看向她,却发现她两眼没有焦距,彷佛身陷过往之中。

  「他怎么能那样对你?」他伸手揩去她的泪水。她看向他,双眼满是疑惑。

  「对呀,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那样对我?可是我亲耳听见他下了命令,然后被官兵们强压进地牢,只能让他们扒光了我身上的衣服,被逼着趴在刑床之上……」

  靖刚大掌梧住她的小嘴,不忍听下去。「停,别说了。」

  但高娃暮就像洪水遇到了打开的闸门,只想倾拽而出,这几万年下来,一直埋在她心里,她所遭遇的那些不堪。

  她拉下他的手,继续说:「我后来杀了他……我杀了我父亲……我杀了我原本很爱的父亲……」她呜咽出声,再也克制不了自己。

  「然后还有其它人,拼命想用各种方式结束我的生命,甚至在我身上涂了腐肉,让成堆的老鼠来啃食我……我也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可是死不了……

  不管怎样都死不了……只是很痛……有次被人下药晕过去……以为自己会被欺负,但后来却是因为这些伤症太丑、太不堪入目,所以……所以得以自保……我听见他们在笑……笑说……怎么有女人身上会有这些症……这么令人作……作呕……」

  她抽抽噎噎讲述的过去令人无法想象,他每一世投胎后遇到的她,永远都是那样强悍刚坚,没透露半点无助脆弱的冰冷表情,让人无法联想她怎么可能经历过那些事?而她又怎么禁得起那些事?

  此时,高娃暮那张对谁都能不可一世的面具早已瓦解,真实的她原来也会这么害怕、这么难过。

  靖刚伸出双臂慢慢地、牢牢地抱紧她,任她伏在他肩上痛哭。

  「对不起,不该要求你说这些过去。」他由衷道歉。

  高娃暮只是哭,很用力地在他肩上哭着。

  他大掌轻拍她的背,也来回轻抚着她背上那些伤疤,心脏不断紧缩。

  他一直说她冷血无情、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如果真是恶魔,又怎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他一遍又一遍轻抚着那些年代早已久远的伤疤,但不论怎么抚摸,那些痛都无法被抹去,尤其全来自她当初最相信的人。

  他任由她就这样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稍微镇定下来。

  高娃暮吸了吸鼻子,轻推开他。

  「你不要同情我或觉得我可怜,你只要像以前一样,觉得我是个自私自和、心狠手辣的人就可以了,因为我有可能哪天再次利用你。如果你仍然把我当成一样的坏人,当那一天到来,我才不会太愧疚。」她擦了擦眼泪,提出要求。

  靖刚却失笑,摸摸她的头,「傻瓜,这是两码子事。就算你曾利用过我、背叛过我对你的信任,那也不代表你就该受那些折磨,或是我听了你那些事后会觉得开心。」

  他拿来毛巾,用热水拧湿,擦着她泪痕斑斑的小脸。

  「那些曾经这么伤你的人,我无法阻止他们。但以后,只要我在,若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会挡在你面前。」

  他看她一眼,想了一了稍微纠正了下刚才的说法,「或是,记得,把我推到你面前。」这样的利用,他没有异议。

  她又哭了,因为他的话。

  其实,他早就这么做了,所以那一世有官员从她背后挥剑时,就算他是带兵来反抗她的将领,也为她挡下了那一剑;还有以后的每一世,就算再恨她,只要她命在旦夕,他仍是那个将她护在身后的人。

  「我对你很坏的……」她不得不说,从来没有一次因为对手是他,当下心软过。

  靖刚轻叹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但如果你是因为必须这么坏下去,才能够保护自己的话,那就这样吧,我会尽我所能,阻止憾事发生。」

  高娃暮睁大眼。他的意思是说,她尽管做她自己,其它的,他扛?

  她抬手遮住了双眼,泪水从指缝间流个不停。

  「就算是我的父亲,也不曾对我说过这些话……」说他会挡在她前面,不管她做什么,或别人怎么对她。

  但这个男人却这么说了……

  靖刚轻柔地拿下她遮盖双眼的手,将之浸泡在水中,仔细地替她清洁纤纤细指。

  「那就好好记住我的话,可以利用我的信任和心软,但不要再让自己受伤。」

  他笑着对上她的泪眼。「好啦!水也差不多凉了,要我抱你出去,还是你可以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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