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昌王纳命来!”
“王爷遇袭!快来人哪!侍卫何在!快保护王爷!”
混乱当中,岑先丽使足全身气力连连尖声大喊,同时一手一个捉起桌上金杯银盘狂掷,娇小身子张臂试图护住他,以身为盾毫不退缩。
“你别动,让我来应付。”他听声辨位,将她勾回身侧示意她安静,抽出柺杖中的细长剑。他一面牢实拥着她,一面展开凌厉剑术。
她心间微颤,紧咬着唇,却在听到他沉稳心音后瞬间镇定下来。
所幸府外待命的护卫立时冲了进来,千钧一发之际杀退刺客。
“王爷受伤了!”混乱场面一结束,岑先丽便手忙脚乱地拿着手绢按着他左上臂剑伤,回头厉声喝道:“你们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找大夫!王爷要有万一,唯你们是问!”
“不必找了。”
他声音阴冷。众人皆说他睥气温和,却在今日迸发了锋锐戻气。
“在此唤了大夫来,岂不是给有心人好机会再次对本王使毒?哼,刺客来自何方,本王非得追查到底不可。今晚这场难得夜宴,本王确实领受到了诸位的诚意。西路军进城不扰民,反倒让这些蒙面杀手来去自如,看来,是得好好加强城里戒备了。”
看着王爷连稍事疗伤都不肯,怒气冲冲便要带着夫人离去,一群立身商场、能呼风唤雨的商人也吓坏了。王爷那口吻听来似乎已认定是由他们主使,谈判不成便杀人。
大军进城安分守法不扰民,是德昌王军纪严厉,但若是他下令宵禁或管制货品流通,把这城里搞得死气沉沉,那生意就别想做了。
“王爷息怒,草民招待不周,但这黑衣人与咱们无关,请王爷明察!”
“有关无关,办了就知道。”他拂袖踏出厅门不回头。
一票人追了出去,若不是侍卫死命拦着,早就全扑向伏怀风大腿。
“王爷,草民对王爷心悦诚服,万不敢造次,王爷、王爷!”
他笑得冰漠。
“明知本王看不见,宴里还请来舞姬,分明是存心嘲弄;本王素喜听琴,竟还藏了琴师装病不出面。藏了也就算了,还特意提醒本王人没到,摆明无视本王。这算哪门子的心悦诚服?看来你们比较想念九王弟呢。”
王爷摆明把这群地方士绅当叛徒,吓得一群人面面相觑。还有什么方法能让王爷息怒?他们一个劲儿的大礼磕头,讨饶声不绝于耳。
“王爷开恩,草民愿献上万石米粮,请王爷相信草民绝无贰心!”
“老夫也是!我愿献上……”
回到府里,急急召来大夫替伏怀风疗伤之后,岑先丽第一次在他还没要求下便主动留在他房内,让他枕在她腿上,直到即将天明,他仍翻来覆去十分清醒,神情严肃。
“伤口还疼吗?”见他眉头始终紧锁,她忍不住伸手抚过,想为他舒缓。
“不疼。倒是让你受惊了。”他几度欲言又止,扯过她微带凉意的纤手,温热十指覆上她的,轻轻揉弄回温,指尖有意无意地触及她腕上刻不离身的玉拨子。
“丽儿,今夜的事……我得要同你赔罪。”
“赔什么罪?是饮宴时三番两次啃到我指头上?或者要赔罪的是,王爷隐瞒了——那刺客是您底下的人?以王爷的高招剑术,不该连一名刺客都伤不了,还反伤了自己一剑。”感到他指掌瞬间凝滞,她摇头轻笑。
“我听过王爷多少次心音?若事情不在您掌握中,会跳得像颤音一样又轻又急;可王爷那时的心音沉稳踏实,不慌不忙,定然是您布了局。既然收买不成,又不能像土匪般动手横抢,就只能玩点把戏让他们甘愿交出粮草。我猜……中断琴音是暗号吧?”
以为她天真不解世事,但她偶尔的敏锐聪慧总让他诧异。“你会气我连你都骗吗?”
他轻啄她柔嫩指尖,却让她突然抽回手,他愕然感到身侧一空。
“丽儿哪敢生气。丽儿只是无足轻重的挂名妾室,还记得自己的身分是丫鬟。
王爷有多少计画,就算不告诉我也是理所当然。我没资格生气。”
“不是这样!我——”他急着坐起想辩解,却一时忘了身处床沿,整个人直往地面栽了下去。
“阿藤!”岑先丽惊吓地伸手去扶,这一接,却让她也跟着往后摔、仰倒在地。
“你没事吧?有没有撞疼哪里?”许久没听见她声音,伏怀风紧张地挥手摸索,抚过她柔嫩脸颊,担忧地探向她鼻息——竟然完全没气!他脸色顿时刷白。
“丽——”
忽闻她噗嗤一笑,他只能震惊地干眨眼。“你、你这丫头,胆敢吓唬我!”
“因为啊……我一直就想瞧瞧看,究竟有啥事能让向来从容的阿藤慌了手脚呢。总不能每次都是我被戏弄。”她总算扳回一城,笑得好开心。
“明明驾马闯关时都能面不改色,可却因为我摔倒就——”她忽然让自己说的话给吓得噤声。天崩地裂王爷不怕,却会因为担心她而失了冷静,这……
意识到他健壮身躯仍密贴着她,双颊转瞬飞红。
“阿藤……王爷可以起来了吗?”
“我、偏、不。你得听我把话说完,不准再躲。”
他任性地垂下脸,刻意逼近她,在轻触到她俏脸时止住,倏地,俊颜展笑如春风轻暖。
“你这次做得极好。若不是你殷勤侍候,恐怕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放松戒心,让侍卫们有机可乘……本王在此感激夫人大力襄助。”
她爱怜地伸手抚过他汗湿的冰凉额际,对方才一时顽皮吓着了他有些歉疚。
他一双大手竟为她发颤得厉害呢!不免释然地笑了。
“相公……像我这样的无用丫鬟,也多少还能帮上你吗?”
“我万万不能少了你这双眼睛。”他埋首于她耳畔,双臂收拢。“什么都没告诉你,是我怯懦,怕你嫌恶我,竟卑劣使诈取军粮。原谅我,丽儿。”
她心上莫名悸动,眼眶微红,俏睫沾染晶莹泪花。
他敢恣意对她玩笑嘻闹,是因为知道她不会当真动怒;可一牵扯其它,他其实十分在乎她的想法,怕被她讨厌?
“阿藤,一个总爱四处挖坑的人,本来就不是正人君子,我早就识破你真面目了,你现在才来烦恼为时已晚了呀。”她压抑几乎哽咽的话语,将小脸偎向他宽阔肩膀。
从初遇起,他的温情早令她心折;她无法控制地喜欢上他,若非他是王爷……“没关系,阿藤,你要瞒我什么都无妨,我若连这些都看不透,哪敢说是你知己。”
“丽儿,你机灵得超乎我想像。就算已察觉我用意,竟还能配合我吼人,让我顺势跟着佯怒,这点我真是失算了呢,聪明丫头……今晚是你陪着我,真好。”
他心满意足地喟叹,健臂彷佛要将她揉入身子里,紧紧拥着她的弱柳纤腰,情不自禁一点一点啄吻起她柔嫩耳垂,在她凝脂细颈边绵绵厮磨。
“我的好夫人,丽儿。”
“我是当真担心你伤势才发火的呢,阿藤……别闹了、别这样呵痒……”
她让他搔弄得频频吃笑,小手想将他推开,掌心才贴上他胸膛,却意外察觉他狂跳心音与凌乱气息;她伸手再推仍推不动,反教他揪住,任炽热唇瓣覆着指尖轻吮。
他认真了,认真得让她心慌意乱。忙撇过头东扯西扯:“不过,阿藤,我没想到你的琴技是如此高超玄妙呢!唔,我们赶快起来听你弹琴好不好?”她强作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