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地一声,高大身影霍然站起,缪容青面色微冷的睨向冉碧心。
「有请娘娘移驾庆和宫。」低沉的声嗓响起,语调不似恭请,倒像是命令。
冉碧心不悦地抿紧粉唇,只得垂下眼站起身,向耿欢行了个礼,便随缪容青一同去了庆和宫。
庆和宫过去荒废了一段时日,冉碧心的「前生」记忆里,她只来过这儿一次,且是为了捡纸鸢。
对于七皇子的种种事迹,宫人们绘声绘影说了不少,她知道的不多,唯一能信的,那便是七皇子在封王之前便遭人毒杀。
据传,七皇子是被当时的皇贵妃杀害,那皇贵妃便是先皇灵帝的娘亲,是她命人在七皇子的膳食里下毒,将之杀害。
尽管宫中人尽皆知,可碍于当时皇贵妃备受恩宠,后宫之中无人能与之抗衡,即便是皇后亦要忌她三分,因此七皇子的死,不过草草办了几名御厨司膳,便不了了之。
至于当时的皇帝——景帝为何没有追究此事,甚至未彻底调查个水落石出,甚至在风闻幕后主凶为皇贵妃时,依然无动于衷,不曾查过皇贵妃,这些全成了一个谜。
此后,皇子之间似有默契一般,从此绝口不提七皇子,仿佛此人不曾存在过。
庆和宫亦随之荒废闲置,长达二十多年不曾有人入住。
看着前院重新整理过的园圃,初盛开的木槿花与仙丹花,宫殿亦有重新修葺,外墙刷上了新漆,屋瓦亦重新铺上琉璃瓦,整座庆和宫与她记忆中古旧晦暗的模样已大相径庭。
进入正殿明间后,见着里头剔红云龙纹宝座,还是紫擅木制的,以及后方的紫檀嵌红玉雕瑞兽纹大插屏,黄花梨雕夔凤纹炕桌,就连边角摆放花瓷的小方几亦是紫擅雕螭龙纹,这……这分明是东宫方有的摆设!
缪容青在宝座上落坐,只手搭在一旁炕桌上,姿态甚是倨傲的扬起笑。
此奸佞果真已把自个儿当皇帝了!
「瞧你那眼神,好似正在心底暗骂我?」缪容青狂妄的笑问。
「缪容青,你好大的胆子!再怎么说,本宫还是……」
「这里是庆和宫,不是承德宫,也不是仪元宫,少跟我来这一套。」
冉碧心被眼前男人流露出来的气势震慑住,好片刻出不了声。
「你与耿欢是什么关像,明白人都看得出来,在外人眼中你是贤妃,可在我眼底,你就是诚王府聘请的奶娘,帮着诚王府看顾耿欢。」
「即便如此,我的身分仍是后宫妃嫔,而你不过是臣子,听命于龙椅上的帝王,你凭什么——」
「坐在龙椅上的是个傻子,我何必听命于一个傻子?」他挑眉微笑,俊颜明摆着讥讽,充满挑衅。
她气得浑身颤抖。「缪容青,你住口!你口中的这个傻子,原本可以在诚王府的保护下,平安和乐过完一生——」
「是平庸无知的过完一生吧?」他不客气的打断她,「若不是我,他也不会当上皇帝,说起来诚王府应该好好谢我才是。」
「谁要感谢一个奸佞?!」她气得差点吐血。「缪容青,你别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贪图那把龙椅!」
他毫不在乎的嗤笑,「谁都想坐上龙椅,谁都想当皇帝,就连女人都会想。」
实在是气不过,她当下破口大骂:「我就没想过!不是每个人都想在这座肮脏血腥的皇宫葬送青春,那把龙椅,诚王府不希罕,耿欢不希罕,我也不希罕!」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挑中耿欢来当皇帝。」
他从座里站起身,端着冷酷嗜血的微笑,像一只蛰伏已久的兽,相中了猎物,没有半分犹豫的走来。
冉碧心一窒,下意识转身想逃。
「站住。」背后传来低沉严厉的命令。
莫名地,她被这声威喝震住了脚步,当真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绕到她面前,高大结实的身躯仿佛一座峻山,完全笼罩住个头纤瘦的她。
他犹然端着笑,目光在她面上梭巡审度,且端着一抹她读不懂的玩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长指朝她探去,轻轻地撩起她鬓间的一绺发丝。
她睁大了美眸,喉间一阵紧缩,浑身僵硬,目光与他交会。
「你觉得耿欢可怜,觉得缪氏挑中孤儿寡母的诚王府很可恶,你觉得我在越位夺权,觉得我把耿欢当傻子耍,觉得我竟敢光明正大命令皇帝的妃嫔,根本不把耿欢那个傀儡皇帝放在眼底。」
「……你别欺人太甚。」她眸光熠熠,如刃,如锋,毫不畏惧他的逼视。
「难道不是吗?」他就喜欢她不怕自己的眼神,像是刚出鞘的剑,雪亮冰莹,尚未尝过血腥,尖锐中犹然保有一丝倔强的天真。
「是作这般想又如何?」
他笑了笑,黑眸如深壑,会将人攫拖,跌进其中,迷失自我。
她抵抗着,不去看那双眼。但,太难。可怕的是,她竟觉得这双眼其实很美。
实际上,缪容青长相确实不俗。
缪萦美貌动人,当年名动皇京,后宫妃嫔无人能与之匹敌。身为缪萦同父异母的胞弟,缪容青承袭了缪家人美丽的皮相,虽是男儿身却美过一众皇京闺秀。
只见那两片好看的薄唇,随着微笑,微微张动,对她启嗓说道。
「我告诉你,别这么轻易就同情他们,这是他们应得的,诚王不义,祸延子孙,殃及母妻。」
「你……你胡扯什么?诚王早在十多年前便病逝,他如何对你不义?」
不对,缪容青的意思,应当是诚王曾经不义于缪氏,可为何她从不曾听诚王妃提及此事?
缪容青笑而不答,掩落长长睫毛,目光烁烁,凝视着她。
她的心口在颤跳,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不断盘算着他的下一步。
怎料,他笑得甚美,俊丽如天仙,松开了她鬓间的那绺发丝,长指转而抚过她的眉眼,好似在掂量一样物事。
「你和我一样。」末了,他扔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他这是什么意思?冉碧心真的猜不透,脑中一片混乱。
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忽又一笑,手臂突然一个打横,圈住了她的腰肢。
她一僵,准备抵抗,他人已经欺近,单单只用一只手臂便将她抱离地面,抱上了方才他坐的剔红云龙纹宝座,让她躺在上头。
她不惊不惶,只是一双眼死死地瞪住他,胸中那颗心却是狂跳不止。她告诉自己,之所以会如此,绝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害怕。
对,她怕他——但,「前生」的她见过太多如他这般满腹阴谋之人,亦交手过,因此,她怕,却也不够怕,反而萌生想抵抗的反骨之心。
「你真的是来自民间的贫家女吗?」
压在她身上的那人,目光冷锐,眸中透着三分笑、七分探究,而他朱红的薄唇,便悬在她面容上方,近得能直接感受他温热的气息。
她不语。在这座吃人的宫殿里,唯有沉默方能保守秘密,以及保命。
仿佛早猜到她会沉默以对,缪容青并不气恼,反是慵懒一笑,随后在她抿紧的唇间,浅浅印下一吻。
她的抽息声,在耳边响落,他眸光上挑,直勾勾地盯住她,兽瞳一般的透出掠夺野性。
「缪容青,你这是做什么?」她低嚷警告。
她试图推开他,无奈那具胸膛坚硬若盘石,任凭她如何使劲,依然撼动不了半分。即便隔着层层衣衫,仍能感觉到传自他身上的温度,以及包裹在衣袍之下的雄壮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