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的态度倏忽变得强硬,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了。这些日子,她为孙家打理铺子也可不是白干的,板起脸、提高声音的时候,很有几分慑人。
仆婢匆匆去了,一时间,领了小暖碎步走进来。
“姊姊找我有事?”小暖端着炖好的汤,笑着搁到桑夫人面前。
“母亲说,你想到商铺做事?”孙柔嘉问。
“是,”小暖点点头,“想着跟姊姊学些东西。”
“我真不明白,”孙柔嘉道,“为什么你凡事都要跟着我?我要嫁入苏府,你跟来,我打理商铺,你也要跟来?”
“因为妹妹心里很是崇拜姊姊,”小暖似笑非笑地道:“日后入了苏府,说不定苏家的店铺也会由我们俩打理呢,就如娥皇、女英,共辅舜帝成就一番基业,妹妹从小才疏学浅,很想学习一二。”
这丫头心思果然深沉,看来她要的不只是做苏家的一个妾而已,而是想与她有并驾齐驱之势。
孙柔嘉想了想,道:“好吧,等我从染川回来再说。”
“长姊,我陪你回去。”孙廷毓道。
“也好,有你在,谁也不敢闲言碎语,说我独吞孙家财产了。”孙柔嘉淡笑,她话中之意谁都能听得懂。
“长姊一路顺风,”小暖道:“妹妹等着姊姊回来,这段时日,妹妹就好好在京中筹备嫁妆。”
“我发现你这丫头挺会巴着人的,”孙柔嘉暗讽道:“不像我,脸皮薄,若有人不喜欢我,我定不敢去亲近,有些事我也不会硬要去掺和。”
小暖却答道:“这就是我与姊姊的区别,姊姊命好,自幼长在富贵之家,不像我,唯有黏着自己喜欢的人,才能搏一个好命。”
这算脸皮厚,还是自强不息?孙柔嘉自叹不如,但倒让她有几分钦佩。
或许,从小暖身上,她也该学学这死也不撒手的劲儿。
一味退让,把大好的东西拱手让人也并非妥当,幸福美满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倾力一搏。
孙柔嘉去染川之前,托豫国夫人带她进宫面圣。
“你这丫头,何事硬要见朕?”萧皇终于同意见她,偏殿之中,给了她一盏茶的功夫说话。
“臣女听闻……”孙柔嘉斟酌道,“清县遗失的金子,至今没有找到?”
北松王府只是被监视起来,萧皇却迟迟没有定北松王的罪。也不知是因为金矿至今下落不明,还是萧皇念在兄弟亲情的分上。
“是又如何?”萧皇反问道。
“若臣女能猜到那金矿的下落呢?”孙柔嘉却道。
“哦?”萧皇眉一挑,“你知道金子在哪里?”
“臣女其实不敢确定,只是有一次,偶尔听到家父与北松王的对话,至今想起,仍觉得蹊跷。”孙柔嘉道。
“这样重要的事,为何你现在才说?”萧皇连忙道:“快讲!”
“皇上恕罪,臣女原没把那些话与金矿想到一块儿,”孙柔嘉答道:“家父去世后,臣女痛定思痛,才琢磨出其中关联。臣女猜想,那些金矿应该已经送入崎国了。”
“崎国?”萧皇大为震惊。
“臣女虽不知家父与崎国的什么人有来往,但想来,能藏纳这么一大笔金矿的,也绝非普通人。”孙柔嘉道,“皇上只要往这方面查一查,想必能寻到一些线索。”
“对,你说得对。”萧皇连连点头,“这并不难查到。”
“家父畏罪自尽,但皇上没有降罪臣女一家,”孙柔嘉叩首道:“臣女一家感念皇恩。”
这并非是阿谀奉承之辞,她心中的确感激。
难得萧皇这般杀伐决断之人能对她家网开一面,虽然孙仲尧不得发丧,但俸禄照旧,也算是给孙家的恩典了。
“若真能找到金矿,你便立了大功。”萧皇对她笑道:“说吧,想要什么奖赏?朕知道,你须得服丧,暂时不能嫁给笃君,但你若想把婚期提前,朕倒可以下旨。”
“臣女愿意为家父守丧。”孙柔嘉道:“家父虽非我亲生父亲,却一向视我如己出,这一点孝道,臣女还是想守的。”
说真心话,什么时候出嫁,她并不在乎,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不能容忍的,是被人夺了先机。
因而她开口道:“臣女有一个义妹,近日我母亲做主,想让她给苏公子做妾。”
“哦,这个朕也听闻过,”萧皇道,“这个女孩子,好像原是苏府的丫鬟?”
“因她与我失踪的妹妹长得像,所以我母亲待她异常好。”孙柔嘉道,“臣女倒不是怕未来的夫君纳妾,只不过……”
萧皇玩笑道:“看来,你这丫头有些吃醋了?”
“臣女觉得这个女孩心术不正。”孙柔嘉直言道。
“朕怎知是她心术不正,还是你在吃醋?”萧皇道:“纳妾之事,本是人之常情,不纳她,将来笃君也会纳别人,为了丰沛子嗣,这是不得已罢了,与男女之情无关,你呢,也不要太介怀。”
一国之君,竟劝了她这许多话,孙柔嘉明白其中的善意。
“臣女只求她不要先于臣女过门。”孙柔嘉道,“正所谓,先入门为大。臣女虽是正室,但一个小妾占了先机,今后的日子恐怕是要难过了,还请皇上垂怜。”
能拖一分是一分,在这三年之中,她总能想出对策,只求不要让小暖抢了先。
“好,朕答应你。”萧皇点头,“若找到金矿,你等于为朝廷立下大功,这点小事,朕一定会帮你的。”
孙柔嘉微微一笑。目的已经达到,哪怕只是迈出一小步,也算有所收获。
她告诉自己,要拿出韧性来,正室与小妾之间的战争旷日持久,她得打起精神,步步为营。
她时刻告诫自己,绝不轻易认输。
第十九章 一切尘埃落定
小暖打开匣子,取出大红色的嫁衣,上头是凤穿牡丹的图样,看来甚是富贵吉祥。
她盈盈一笑,新抹的脂胭艳红而夺目。
“二小姐,苏公子到了。”婢女禀报道。
“请公子进屋来吧。”小暖答道。
从前,她当丫鬟的时候,都在做这跑腿的活儿,如今她端坐室中,看着别的婢女忙忙碌碌,在心中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回到从前。
为此,哪怕不择手段,也再所不惜。
苏笃君踱进门来,一眼便瞧见她挂在柜前的嫁衣,不由微微凝眉。
“公子,”小暖上前道:“这是方才送来的婚服,好看吗?”
“你是妾,不得着正红色。”苏笃君皱眉道:“难道没个礼数?”
“我又不穿,只收着,”小暖不以为然,“高兴的时候拿出来瞧一瞧、试一试,也算过了瘾了。”
“你倒怡然自乐。”苏笃君迳自坐下,端起一杯茶来,“不过婚期尚早,忙也是白忙。”
“怎么?”小暖一怔,“非得等到孝期结束以后吗?”
“皇上降旨,我不能不遵循,”苏笃君道,“算来,你也是孙家的义女,皇上体恤孙家,你也多加忍耐吧。”
“也不知我那姊姊进宫去跟皇上说了什么,”小暖抿了抿唇,“皇上竟为了她,降了这样的旨意。”
“说来,岳父大人也死得蹊跷。”苏笃君话锋忽然一转。
小暖脸色微变,“……哪里蹊跷?”
“好端端的,他怎么就自尽了?”苏笃君道。
“不奇怪啊。”小暖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义父害怕被朝廷拘捕,才会畏罪自尽°
“他临死前,向柔嘉要了好些银票,说是要到外面躲一阵子的,”苏笃君留意着小暖的神情,“如今,那些银票也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