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柔嘉呆了一呆,想不到父亲竟然会这样说。的确,与朝堂上的风云诡谲相比,经商又算得了什么呢?至少不会丢了性命。
孙仲尧却道:“虽然你没有经商的经验,但你有脑子,拿出一半的聪明才智,也够用了。”
父亲这可真是夸奖她了,她倒没察觉自己有什么聪明之处。
若说比起古代的这些大家闺秀,她大概逻辑思维清晰许多,毕竟是学法律的,从前那些条款也不是白背的,虽然与古代的律法大不相同,但好歹学到了一些基本的条理。
鞠夫人也开口了,“大小姐毕竟是女子,哪有女子抛头露面的道理?”
“夫人此言差矣,当今太子妃也是做过生意的,还得过皇上的嘉奖。”孙仲尧反驳道,“柔嘉虽然不敢与太子妃比肩,但我萧国的风民向来没那么保守,没有不让女子抛头露面之说。”
鞠夫人发现孙仲尧面带愠色,不得不识相地闭了嘴,一旁的桑夫人自然更是无话可说。“长姊一定能胜任的,”孙廷毓倒是乐呵呵的,“父亲,你放心吧!”
“就这么定了。”孙仲尧不容分说地道。
孙柔嘉起初还有些犹豫,此刻真的无法拒绝了。她想反正闲在这府里也是闲着,找些事做消磨时光也不错。
即使做错了也不要紧,比起她得罪慕容县主的那件事,这是小巫见大巫了。
还不知道慕容县主回京后会怎么整她呢……算了,别去想了,老是提心吊胆的,还不如做做生意,当散心。
城南的慧品轩,不过是一家不大的古玩店,孙柔嘉四处看了看,觉得里面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些字画而已,她打听过后知道这些也非出自名家之手,几件玉器品相亦不太好,莫怪原先那店东家急着脱手。
孙柔嘉不太明白,为何父亲要盘下这样一间古玩店,这里的地段倒还不错,若改租给别人,或许更能有赚头。
店里的伙计奉上帐簿与货品的清单,“请大小姐过目。”
孙柔嘉随意翻了翻,浏览之下,却大为错愕。
“隋安玉瓶是什么?”她不由问道:“竟有客人付了十万两纹银的订金?”
“哦,那玉瓶在库房里。”伙计答道。
孙柔嘉大为好奇,“店里还有此等稀罕物?拿来让我也瞧瞧。”
分明摆在柜台上的东西都不太值钱,这库房里竟有价值连城的宝贝吗?
“这……”伙计犹豫地伫足,半晌也没有动弹。
“怎么了?”孙柔嘉催促道:“快把东西取来啊!”
“是。”
伙计终于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去了,去了好半会儿,这才捧来一只锦匣,吞吞吐吐地递到孙柔嘉面前。
他这副奇怪的模样,更让孙柔嘉感到蹊跷。
打开盒盖,孙柔嘉眼中一片疑惑,虽然她不是古玩行家,但这些日子为了当好这个掌柜,也恶补了一些古玩知识,眼前这只隋安玉瓶怎么看都不是什么上等货色,甚至不如孙家厅堂里摆的那些。
付十万两纹银当定钱的究竟是什么客人啊?瞎了眼的冤大头吗?
“这玉瓶用的是什么玉?”孙柔嘉问伙计道。
“好像……是岫玉。”伙计答道。
“岫玉?”孙柔嘉更为诧异,“还以为是羊脂玉呢,岫玉似乎不太值钱啊。”
“是不值钱。”伙计只得道。
“那客人为何会付这么一大笔钱下订?”孙柔嘉侧睨道:“该不会是你们眶骗了别人吧?”
“没有!没有!”伙计连忙摆手道:“大小姐,我们真没有。钱是客人主动付的,过几
天他来取货,还要再付二十万两银子呢。”
“什么?”孙柔嘉简直不可思议,这么个破烂值三十万两?那客人失心疯了吗?
她逼问道:“还说没有骗人?你们不骗人家,世上有谁会这么傻?”
“大小姐……”伙计难以启齿,“是真的。其实这花瓶、这花瓶……”
“三十万两银子很寻常啊。”忽然身后有人说。
孙柔嘉意外回眸,竟看到苏笃君不知何时踏进店来,他依旧一袭修长白衫,与清县时无异,可他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宛如幻影般不真实,就像她第一次在河滩上遇到他,他骑着白马,光芒映照的模样,他总给她这般恍若天人的感觉。
“苏公子?”孙柔嘉叫道。
“孙小姐,好久没见了。”苏笃君施礼道。
这店中的伙计居然认识他,热情地招呼,“苏公子,难得你来,请坐,快请坐!”
“赵四,去沏杯茶吧,”苏笃君对那伙计道,“我与你们小姐先说说话。”
“是。”伙计如遇救兵,飞奔着去了,逃命一般。
孙柔嘉心下的疑惑更甚,“苏公子来过本店?”
“不瞒小姐,从前跟孙大人来过。”苏笃君答道。
想不到他与她父亲交情竟不浅,从前怎么没看出来?
孙柔嘉索性问道:“方才公子所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公子觉得一只寻常的岫玉花瓶,竟值三十万两纹银?”
苏笃君莞尔道:“花瓶很寻常,不过,这花瓶旧时的主人却不寻常。”
“哦?”孙柔嘉一怔,“倒不知这原先的主人是谁?”
“朝中的楚太师,”苏笃君答道,“太子妃的父亲。”
楚太师……她再孤寡陋闻也听说过这人,何况她的父亲孙仲尧是楚太师的门生。
“所以客人花重金购买这只花瓶,是因为想收藏名人的旧物?”孙柔嘉怔怔地问。苏笃君瞧着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苏公子,我哪里说错了吗?”他这般反应,让她不禁有些羞恼。
“并非收藏这么简单,”苏笃君道,“说讨好更妥当些。”
这刹那,孙柔嘉再不谙世事也明白了,除了“讨好”之外,这幕后不会还有什么别的交易吧?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难怪父亲会把这间店铺交给她打理,一则她确实比整天傻乐的孙廷毓要精明些,能应付某些状况;二则孙廷毓也确实比她“宝贝”一些,若真出了什么事,有她这个养女在前面顶着,犯不着让孙廷毓涉险。
孙柔嘉本来还因为父亲如此赏识自己而暗自窃喜,现在却有些心寒了,毕竟不是亲生父亲……
“怎么了?”苏笃君彷佛注意到了她的失落,瞧着她。
“只是觉得有些艰难……”孙柔嘉微微叹一口气,“我头一次做生意,什么也不懂。”起初,她担忧的是这间铺子的生意不太好,万一亏本无法向父亲交代。现在看来,赚钱不成问题,可做这门生意暗藏的麻烦更大。
她这颗心,实在难堪重负。
苏笃君突然道:“不懂没关系,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后可以来问我。”
“问你?”孙柔嘉一怔,“这..也太麻烦苏公子了吧。”
他这是客气话还是认真的?平白无故居然肯出手相助,真让她忐忑了。
莫非,他与这店铺的内幕交易也有些关系?
“我说过,孙小姐以后不论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他答道,“这个承诺,不会变的。”
孙柔嘉颇意外,对了,在清县的时候,他的确说过这话,当时她以为是因着慕容县主之事,他出于感激随口说说的。
“难道苏公子懂做这个生意?”她试探道。
“其实这样的生意很寻常,我虽没做过,可见得也多了。”苏笃君道,“比如我的姑母,从前求她办事的人也很多,直接送礼也不太好,所以像这样绕着弯去讨好她的事情,我打小也见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