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机会翻身吗?」
「想追我姊这种天仙美女,『再世阿信』,当然要多吃点苦头。」语翎俏皮的眨眨眼,「先告诉你一个『铁树开花』的好消息!骆风大哥,就你见过的那个,他找到他的『母牛情人』了。猜猜是谁?保证你三天三夜想破头也猜不到——是任萍。」
「任萍?」杨少怀瞠目结舌,「这……可真是……两个各属南极和北极的人,他们怎么会凑在一起呢?」
「爱神的箭真是无远弗届、四处乱射,骆风大哥的一世英名就毁在任萍那双『凡人无法挡』的勾魂媚眼上了。听说他们的故事更曲折复杂,比你和我姊的更加赚人热泪,所以啊!你以为你们这点阻力,这点折磨算什么?我姊心很软的,看你是要用哀兵政策还是苦肉计,能帮的我一定全力配合!」
哀兵政策?苦肉计?杨少怀苦笑地摇摇头。
「好了,我要回去念书了,」语翎说。「我已经玩掉不少时间了!再来一定要熬夜苦读,一举考上大学让你们刮目相看。未来的姊夫,我提供的情报就到此为止了!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最重要的事——我姊现在人在台北,昨天晚上刚回来的。」
语双回台北了?杨少怀心底真的万涛汹涌,我还可以去找她?我真的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杜语双愣愣的坐在梳妆台前,她回台北的目的只是为了把房子收拾一下,就要搬回花莲了。她是不可能再回「布雷斯」工作,将来……也许到台南冷湘阿姨的画廊帮忙,也许在花莲自己开个小店吧……
他呢?语双的手紧紧的绞在一起,他会回美国吗?她打电话回公司向瞿经理请辞时,听到这个消息……他真的要走了吗?走到那么远的地方……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勇敢的熬过这关口,但愈来愈深的痛楚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失去杨少怀的椎心刺骨之痛,远远超过她的想像,更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语双木然的移动双腿,心痛就让它去痛吧!她得去门口拿些刚找来的大纸箱,好收拾东西。
门一打开,她就看见他了——那张令她魂萦梦牵的脸,那对依旧浓愁深锁的眉……
相对无言,惟有泪下行。可惜泪亦早已枯乾了……
他们只能无奈心痛地交换彼此才懂的眼神,万般的酸楚、不舍、割不下的情感……正紧紧地揪著两人的心,空气中回荡著深不可测的悲哀……
语双幽幽地叹口气,退开身子让他进来。
「你放心,我不是来逼你的,」杨少怀用沙哑而混浊的嗓暗低低的说:「我只是来辞行。明天早上八点半的飞机回美国……」
辞行?语双下意识的紧咬住唇,这颗心……当痛到一定程度时就不会再痛了吧?!
杨少怀自口袋中取出一个蓝色珠宝盒,那是她的订婚戒指,原本代表她这一生幸福的订婚戒指啊!杨少怀执起她的手,将那无与与伦比的心形美戒放入她掌中。
「这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你要怎么处置它,我……不知道,但这一生能让我为她戴上戒指的人,永远只有你杜语双一个人。至於我的戒指,」他举起手,另一只对成已圈在他修长的指上,他深沉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死死盯著她。「它会永远在我手上,你也永远在我心裏。这一生我已真的爱过、被爱过,无怨无悔了……如果上苍真注定我要失去最爱,我也……无话可说了。」
一层水雾早已袭上语双如泣如诉的水灵大眼,但她只能紧绞著心无言地看著他。这颗已破碎的心为什么逦会痛?如有千针万箭般毫不留情地再度剐碎她……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仗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
杨少怀无比心痛地拭去她的泪痕,「双,别哭,我让你掉太多、太多的眼泪了,今後……希望你再也不会有这些折磨。在我离台前夕,我最遗憾的是——还没亲自为我妈当年所做的事向你母亲致歉,求得她的谅解……」
「你放心,」语双泪眼模糊地哽咽道:「我妈的痛苦已经结束了,我爸会好好的照顾她,我也会回花莲陪她。我永远忘不了当冷湘阿姨带我回家时,我妈抱著我说的第一句话——」她闭上眼睛流下热泪,「我是她『举世无双』的宝贝,当年她是惨遭不幸才生下我,但在她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已全心全意的爱上襁褓中的我了,我永远是她『举世无双』的宝贝!」
举世无双的宝贝!这一字一句正刺在杨少怀心裏,那我的呢?我的稀世珍宝已离我而去了……
他只能用那令她心痛得颤悸的眼神狠狠的凝视她,似要将她的倩影永远烙在自己心头。
时间似乎停止了、冻结了,两人中谁也不愿栘开繾綣哀怨的眼。这一刻,若真能成为永恒,他愿用全部一切来换取。
「我要走了。」他强迫自己开口,粗嗄的声音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保重!」
语双仓皇惊悸地看著他——他要走了!这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就要永远离开她了?!
杨少怀狠狠地再看她一眼,终於如壮士断腕般的一转身——
「砰!」大门在他身後关上,也再度震碎了她的心……
语双瘫痪般地跌坐在地,自喉头爆出那撕裂心肺的呼唤——:
「少怀!」
清晨六点,尖锐的电话声响起,彻夜末眠的语双似有预感般地一把捉起话筒。
「喂?」
「是我……」杨少怀低低的地说,「最後一次打扰你了,我现在要去机场,只想再告诉你一句话——」
「你说。」语双闭上已经红肿的双眼。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真的好爱你……真的好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好爱你……」
语双贴在墙上,无助地任那滚烫的泪水淹没自己的双眼、自己的脸……等她再度拿起听筒想发出声时——
「喂?喂——」她悚然一惊,他挂上电话了!杨少怀挂上电话了!
一股巨大的声浪正排出倒海地打过来——
你要失去他了!你要失去他了!
你要失去杨少怀了!!
桃园中正国际机场
汪碧莲和杨少怀坐在椅子上,她的手轻轻地放在儿子手上,「少怀,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陪我回美国去。」
杨少怀失神地看著前方没有说话。
「少怀,对不起……」原本雍容华贵的汪碧莲已瘦了一大圈,「我知道我是个失职的母亲,尤其是对你和雪伦……但那时候的我没有办法……」她滚下一行清泪,「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自你五岁那一年起,也就是维樵在台湾认识冷蔷那一年。我深爱你爸,你相信吗?我深爱他!听到他外遇的事我整颗心全乱了,碎了,可是我不愿认输,我这该死的倔脾气害了我自己,所以才有那一连串错误的举动——去害冷蔷,还带你们两个小兄弟去跳楼自杀……後来又对你们这些孩子不闻不问……我错了,那时我一心—意只想拚命打扮自己,再夺回你爸的心,却没想到我彻彻底底的错了,还伤害这么多人……」汪碧莲泪眼模糊地将脸埋在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