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他的睡容,随即闭上眼,往他怀里又缩近了些。
这一刻,不管她还有多久时间可以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如今相守着,一切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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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2)
一年之后,应家在府里为宋青莲办了一场简单寿宴。
为了一家人能够自在说笑,于是让仆役们布完菜后便全退下。宋青莲坐在上榻,受儿子们的大拜之礼、收了两个儿媳妇送上的大礼,再看着二媳妇即将临盆的肚子,脸上笑意怎么样也止不住。
若说宋青莲人生中还有什么遗憾,也就是希望大儿媳花明子的身子能够好转。这一年来,花明子身子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原本只是不能跑跳,现在就连行走能力也渐渐失去了。
她知道炎隆一直在炼制新的“凤凰丹”,说是能化毒补气、延年益寿,只是“凤凰丹”毕竟是新药,且据说药性仍然太强,不适用于花明子。可天知道“凤凰丹”调整好成分还需要多久,而花明子又能再撑多久……
“娘,咱们用膳吧,否则菜凉了,就尝不出蔚子的最好表现了。”应学文边说边搀起娘亲走到桌边,之后又去搀扶起娘子。
应炎隆则是用轮椅将花明子推到餐桌前。
“怎么满桌都是我跟盈盈爱吃的菜?”花明子看着一桌子的菜肴,笑着说道。
“娘吩咐的。要知道娘在乎你们两个媳妇,可比在乎我们这两个儿子还多上几倍啊。”应学文故作哀怨地叹息着,引来大伙一阵笑声。
应炎隆低头为花明子拉妥腿上的盖毯,胸口尽是满满的不舍。在应家仙丹妙药的调理下,她的身子仍是日渐衰弱。瞿大夫每回替她把脉,总也不多说什么,就是一句“好好养着”。
即便是已好好养着,但从半个月前开始,花明子连走路都没了力气。所以,他才差人替她做了这只轮椅。
她如今虽仍能谈笑晏晏推着轮椅在家里圜内四处走,可每日睡眠时间却是愈来愈长。有时他瞧着她的睡容,总忍不住去探她的鼻息,就怕她在他不知道之时沉睡离世……
“多谢娘,我真有口福。”花明子笑着抬头对婆婆说道。
“喜欢就多吃一点。”宋青莲立刻举箸替花明子布菜,并招呼二儿子替二媳妇夹菜。
应学文点头连连,将他娘子爱吃的、怀孕后一吃就会不适的,全挑拣了妥当。
“没想到我们学文现在这么懂得疼人。”宋青莲笑着说道。
“娘,是我教得好。”钱盈盈圆润脸庞满是笑意。
“是我为你推荐的夫婿推荐得好,找了个脸蛋好又能干的。”花明子揶揄道。
“是是是!都是你们厉害。”应学文替大哥及自己倒了酒,举杯说道:“大哥,咱们这两个手下败将干一杯。”
“这杯酒,大哥敬你。你这些时日表现极好,若想响应家接管家业,随时欢迎。”应炎隆对弟弟一颔首,仰头一飮而尽。
应学文捧着酒盏的手颤抖了一下,眼眶竟就红了。
“哭什么,大哥赞你好呢。”钱盈盈拍着应学文的肩。
“谢大哥。”应学文也仰头将酒一飮而尽,清清喉咙后说道:“我想等花记食铺几处新店先弄妥、朱管事栽培的副管事再上手一点后,再回来看看药铺这边有什么地方可帮忙的。我不懂药,但生意这事,我总算能帮上忙了。”应炎隆赞许地对他一点头。“好,这样安排很妥当。”
应炎隆接着替花明子自了一碗豆腐羹,盯着她喝了半碗——她近来食欲总是不佳,总是得他盯着,才会多进食一些。
花明子放下汤匙后,看向钱盈盈说道:“你这孕妇气色竟比没怀孕时还要好,就知道老天爷是派你来让应家多子多孙的。”花明子说完,喝了几口应炎隆为她盛的汤。
“姐姐当生孩子像喝汤一样简单啊,整天挺着这肚子,挺沉的。”钱盈盈看着花明子瘦弱的身子,心里其实难受,却还是挤出笑容,状若无事地说道:“姐姐仗着有大哥疼宠,就会说话欺负我。”
“莫说我坏,姐姐这就送你一个千金难买的好东西。”花明子取出一个荷包握在手里,荷包里头装着她因为太瘦弱而无法再戴上的白玉镯。“这白玉镯能保命,只要圣上在位一日,就能拿去皇城外东街当铺找一个叫金福来之人。当然,能不用到是最好。平安是福。”
“莫非……”应学文看向大哥。
应炎隆点头说道:“当年你大嫂便是拿着这白玉镯去求皇上给她一次替我平反的机会。”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大嫂能飞天遁地了,进宫面圣无所不能啊。”应学文好奇地盯着白玉镯说道。
“当初没多说,是怕横生枝节。”花明子笑着说道,决计不提她此时说出此事、赠与此物,正是因为觉得自己来日不多了。
“幸好皇上圣明,罗家和九王爷都已经因为谋反罪入狱,罗继才那混蛋也被五马分尸了……”钱盈盈一想到那个家伙,还是忍不住想拍桌。
“肚子里有孩子,这些血腥的事就别说了。”宋青莲说。
钱盈盈点头。
“盈盈,你过来。”花明子朝她一颔首。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好拿吧。”钱盈盈看向丈夫。
“大嫂的好意,你就欢喜收下。”应学文对妻子点头,因为从大嫂郑重其事的表情及大哥心痛的眼神,就晓得了这是大嫂的心愿。
花明子从荷包中取出白玉镯递给钱盈盈,可脑中却在此时突然一阵昏眩,身子往旁边一侧,玉镯也随之滑出她的手掌。
“小心!”应炎隆立刻扶住花明子的身子。
应学文飞扑向前,想救那只镯子——
啪!
镯子掉到地上,啪地裂成两半。
钱盈盈吓得脸色苍白,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身子。
宋青莲见状,上前护住离她最近的二媳妇。“没事没事。碎碎平安。”
“怎么了?”应炎隆握住花明子的肩膀,一颗心提到了胸口。
花明子努力睁开眼,想说话,可气息怎么样也调不过来,她看到他满脸的焦急神态,心里亦是一恸。她走了不打紧,问题是留他一人,她不舍……
“来人!快去请府内大夫过来!然后,派人到宫里请瞿大夫!”应学文对着房外大喊。
“我……没事……昨晚没睡好……”花明子断断续续地说。这不是她第一次突然昏沉,却是头一回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
应炎隆抱起花明子,大步走到靠窗榻边让她坐下后,立刻掏出一锭九药放到她唇间。
当九药缓缓在唇间融化之后,花明子感觉堵在喉头和胸口的那口闷气渐渐地褪去,这才又能缓缓地吸到气;只是她极虚弱,便连回握应炎隆的手都没了力气。
应学文脸色凝重地扶好妻子及娘亲坐下后,眼尖地发现在破碎的玉镯边有一颗金色九药。
“大哥,那玉镯里头似乎掉出一颗药九。”应学文说。
“快拿过来给我!”应炎隆马上站直身子,朝地上看去。
应学文一个箭步上前拾起,大步走到大哥面前。
应炎隆一看那颗金色九药,泪水当场夺眶而出。
“大哥……”除了应学文之外,所有人全都噤声看着应炎隆的眼泪。应炎隆看着那颗药九,终于知道为何他几度打量玉镯,都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跟她说梅以文给了她这个玉镯,就是把命给了她——
因为白玉镯所镶嵌的金雕银饰里藏了一颗“如意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