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人码头。
雷恩将车停在码头上,整个人斜倚着车身眺望冬天的海水。黑色的风衣包裹着他颀长的身躯,凛冽的寒风将他不羁的黑发往后吹,尊贵英挺的五官笼罩在层层烟雾下。
再一次看着腕表,快五点了……他的眉头更加紧锁,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峡堡……
明天就要回丹麦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和紫苑永远不会再见面了,早在她嫁给强纳生时,他和她就像是两条永不交集的平行线……
三年前的他,对紫苑除了震惊与愤怒,根本不曾真正死心过。她依旧占据他心底最深、最重要的角落。分离这三年,他还是源源不断地对她付出感情……
只不过,他不敢承认那份情悸,他一直欺骗自己那只是恨、只是恨……
但,三年后的现在,当紫苑为了丈夫来求他;当她在昏迷时,不断呼唤着强纳生的名字时,他在心底偷偷为她保留的角落终于崩溃了、碎裂了,他明白她再也不需要他,他的爱对她而言只是负担……
遗忘……强迫自己遗忘。
只是,谁来告诉他,他该如何将她遗忘?
时间就像一部酿酒机器,他和她在一起的所有回忆就像是滴滴醇酒注入他的生命中、他的血液中,爱她比呼吸更加自然。
早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便在心底为她保留了一个位置,永久的位置……他的情爱就像是一扇门,一扇只有她可以开启的门。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阖上那扇门?
他更不知道,强迫自己拔除那个位置后,空洞的心房还剩下什么?
以前,为了国家、为了丹麦子民,再累、再疲倦,他都可以鼓舞自己,这是为了紫苑!他要给她一个最好的家园,最认真的丈夫。
但现在……阖上那扇心门后,往后的漫长岁月里,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
雷恩很明白,这一趟回国不久,母亲便会将王位传给他。而他逃避了三年多的问题终究必须面对了——他必须迎娶王妃,并为国家留下合法的继承人。
不管迎娶的对象是谁,他都不愿意辜负对方的信任,他会好好地对待他的妻子。
他不愿在没有爱情的情况下生育子嗣,他知道自己必须给后代一个充满爱的环境。
但……他真的没有把握,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去爱上别的女人……
忘了她,是他此生最艰巨的功课……
他还能前去峡堡赴约吗?
墨色染遍天际,气温逐渐下降,雷恩踩熄烟蒂坐入跑车内,发动引擎,却茫然地不知何去何从……
他知道自己该决绝地回到别馆。但,为什么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如千斤重?
他苦涩地闭上双眼……为何一直到今天,眼前浮现的仍是她的一颦一笑。
他到底该怎么办?☆☆☆
汹涌的浪涛打上岩礁,北风呼啸着。
晚上六点多了,越来越浓重的白雾将整个峡堡重重围绕,变成只有光与影、黑与白的化外世界,萧瑟而冰寒。
峡堡的下方是一片陡峭的石灰崖壁,放眼望去尽是是棱角分明,崎岖不平的岩石和波涛汹涌的海流。
除了海涛声,四周是绝对的寂静。
过了许久,黑暗的尽头终于泛起点点灯光,一辆跑车由远而近地慢慢驶过来。
雷恩熄了火,眸光复杂地望着峡堡,迟到了两个多小时,季洁应该已经回去了。
尽管一再命令自己直接回别馆,但他的双脚却像是有自我意识似的将车子开到这里。
也罢……在离开的前一晚,他想一个人静静地在海边坐一晚,就当是最后一次的放纵吧!
在相同的城市,相同的天空下,他允许自己最后一次尽情地回想她。回想他们相遇后的点点滴滴,他们拥有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笑容、每一页最真实的生命……
明晨,当朝阳升起时,他会把对她的爱完全遗留在旧金山碧蓝的海水中,把这段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数年感情还诸天、还诸地……
他会头也不回地搭上飞机飞回丹麦,而他此生唯一的爱将会永远留在旧金山翻滚的海水之间……
他下了车。☆☆☆
刺骨的寒风无比强劲,几乎令人举步维艰。
雷恩将风衣的领子拉高,沿着碉堡缓步独行。
他记得……当紫苑还在旧金山念书时,两人也曾经来过这里数次,因为这里是欣赏金门大桥晨辉夕落的最佳地点。那时的紫苑像猫咪一样柔顺地依偎在他大衣里,枕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他们一起迎接着无数的日出,两人在万丈光芒中一遍遍交换着爱的誓言……
他清楚地记得……紫苑好怕冷,血液循环不佳的她一到冬天多半会手脚发冷,他总是将他的手紧紧的包着,一起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偶尔她还会顽皮地在他手心上搔痒……
如此亲密的习惯,一直到了春天还舍不得放开。
阒沉的蓝眸一黯,现在的她在做什么呢?是跟她的丈夫,还有两人共同的儿子一家三口无比甜蜜地聚在一起吧?她是否还会记得他们一起度过的冬天?还记得金门大桥上的日出……
不能再回想了。
像是要抛开纷纷乱乱的思绪,雷恩取出一支烟。
低下头护住打火机让烟点燃,淡青色的火焰窜起的同时,他突然看到地上有着奇怪的东西。
这……是血?
雷恩惊疑地低下头仔细观察着,没错,真的是血迹,一点一滴地迤逦……
这地方怎么会有血迹?雷恩大惊失色,由色泽来看是刚形成不久的新血。
雷恩一直追踪着血迹,暗褐色的圆点一路滴落到峡边,难道这里发生了命案?他正想要报警时,一转眼,看见了一样东西。
一只女鞋……刹那之间,雷恩双眼圆睁,呼吸硬生生地断为两截——
不!
那是紫苑的鞋子!他决不会认错的。
紫苑——
雷恩霎时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不顾一切地往岸礁冲。
血迹迤逦到这里就被截断了,难道是紫苑出了事?被扔弃在岸礁附近?
紫苑!雷恩的心疼痛得几乎要炸开,他脱下鞋子,光着脚发狂地在岸礁中奔跑寻找。
紫苑!紫苑!
不!她不准有事!绝不准!
潮水不断地拍打着岩礁,雷恩脚下一个不稳倏地往下滑,整个人也往下一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雷恩?雷……雷恩……」
「紫苑!」他瞬间跳起来,「你在哪里?快回答我!」
「我……我……」
努力辩识微弱的呼救声,雷恩终于找到了。似乎是由一个很深的岩洞传出来,雷恩趴在洞口努力喊着:「紫苑,你在里面吗?回答我!」
「我……」
「你别怕,我马上救你出来!」气温低得冻人,再加上岩洞里面一定灌进不少冰冷的海水,雷恩简直不敢想象紫苑要怎么撑下去!
这个洞不但很深,再加上天色已晚,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雷恩打算去找根长木棍将紫苑拉出来,他们必须马上求救。
当他想站起身来准备拿出行动电话时,毫无预警的,颈部突然一阵剧烈刺痛……☆☆☆
「哈哈哈!哈哈哈……」
望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沙宾娜兴奋地大笑。
她先将男人的汽车钥匙和行动电话搜出来后,拿出粗绳,像之前捆绑紫苑和紫霓一样,把雷恩德手脚结结实实地绑起来。
「哈哈哈!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