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欣琬低声回道:“是啊,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居然就住在范家宅子里了,而且我让人去打听,他是从去年落雪后就住下了。”
姚氏张了张嘴,最后骂咧咧的喊道:“就说那灾星根本就跟他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娘一样,专门祸害韩家的,也不知道老天怎么就没长了眼睛,居然还能让那种灾星考上秀才,甚至当上了官!”
姚欣琬低着头,想起那个长得娇俏可爱,说话却咄咄逼人的小姑娘。
可不是吗?他那样的出身,后来甚至被赶出了韩家,逐出族谱,却因为他娘和那个宦官有同乡关系,被收养成义子,接着又牵线在司礼监办事,现在连妻子都有了。
她有点恍惚地想起他当年私自去考试,考上了秀才,却反被韩家人羞打后,冷着一张脸发的誓。
他不会这样过一辈子,所有人有的他也会有,他就不信他会在韩家的打压下,过得连条狗都不如。
可不是吗?脱离了韩家后,即使司礼监督主的名头不好听,可是高官厚禄,现在连娇妻都有了,他过得那样好,倒反过来显得他们这些当初主动离开他的人过得不好了。
姚氏骂了一通,见姚欣琬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以为她对韩枋宸还有一点情分,忍不住怀疑的看着她,“琬儿,你该不会还对那灾星有什么想头吧?”
婉儿虽然是她的亲侄女,当年她对那灾星又打又骂的时候,她总是心软的替他求情,若不是看两人的确没有私下来往,她都还以为他们有什么私情。
姚欣琬急声的反驳道:“姑姑慎言,我如今已成了王家妇,如何还能够说这样的话?”
就算两人之间曾经有些什么,也随着时间都过去了,更别提如今他身边还有着那样一个娇俏可爱的知心人,又哪里会把她这样的人放在心上。
“没有就好。”姚氏点点头,想起灾星又是心头火上来,压都压不下去,“不过不说别的,现在那宅子让他给住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会有这样的担心也不是没有缘由,韩家不是什么官宦世家,原来家里头最多也只出了一个小吏罢了,要不是后来搭上了皇商的路子,这才慢慢地有了些家业。
而琬儿嫁给一个新进的翰林,也算是高嫁,失了父母的孤女,暂寄住在韩家,如果不是那看起来还算丰裕的嫁妆,她也没有高攀的资格。
这样的韩家,在那些大人物面前也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她们如果办不好上头的人交代的事情,只怕到时候不只是韩家,就连姚欣琬也免不了跟着一起遭殃。
姚欣琬叹了口气,也知道她们除了再找帏韩枋宸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只是一个是曾经毒打他,甚至鼓动韩老爷把人给逐出族谱的嫡母,一个是早已跟他恩断义绝的儿时好友,这样的她们能够说动韩枋宸吗?再加上他今日说的那些话,只怕她们的来意他已经猜到几分了吧。
姚氏看着沉默不语的侄女,一边不满她到关键时候就派不上用场,一边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劝说那个灾星暂时把房子给让出来。
“要不然……我用妾生子的名义再把他写回族谱里,以这做为交换,要他把房子让出来,你觉得如何?”姚氏说得很勉强,开出这样的条件,她可是让了大便宜。
姚欣琬没说话,心里满是失望,就凭他现在的身分,回不回韩家又有什么要紧呢?
这几年姑姑年纪大了,不大插手韩家外头的生竟,自然不知道韩家如今也不过就是寅吃卯粮,有时候困难点,甚至还得她这里拨借些银两才能够度日子,这样的韩家,他就算真的认了回来,韩家能够给他的也不过就是拖累罢了。
姚氏还在那儿嘀嘀咕咕的,一会儿说着这个不能给,那个也不准韩枋宸沾手,似乎只要她提出这个条件,韩枋宸就会欢喜地接受似的。
姚欣琬揺揺头,觉得头越来越疼了,也不管姚氏还打算找她参详是不是要再提点别的条件,自顾自回房休息了。
有些事情跟以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到现在才看清,而姑姑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其实他们之间的地位早就反转了。
曾经她可以高高在上的怜悯他,而如今,他已经站在她曾经站过的位置,高高在上的看着她们做着无谓的挣扎。
即使高公公这样久居深宫的老人,也觉得寻找那前朝玉玺一事儿棘手了。每当找出一点新线索,原以为一层迷雾又可以掀开来,没想到兜兜转转的又绕回原处,让人更加觉得扑朔迷离不说,甚至变得更难以一窥背后到底有多少势力参杂其中。
从几年前范家的女眷莫名在家中自缢,到如今那釆花贼所透露出的一股势力,再加上近日奔赴南阳城的姚欣琬等人,像是一场让人看不清走势的棋局。
高公公端坐在上位,表情淡漠、不苟言笑,与阮绵绵谈天说笑时的模样相差甚远,他看着正瞧着窗外的韩枋宸,语气有些沉重的道:“这玉玺的事情越看牵扯越大,你这儿刚抓了那个采花贼,后头南阳县令就敢把人给放出去,你再次把人给拦住了,杀了那些回来找东西的,韩家还有那姚家姑娘就找上门来……就是你,消息能有人家的灵通?就这些手段,你觉得这后头的人心思能够小的了?”
能够在宫里这么多年,高公公从来就不信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巧合。
韩枋宸难得的微微一笑,但那笑容浅得几乎看不清,反而带了些算计的阴冷。
“是啊,这些人……倒挺有本事的。”
他也算是真心称赞了,这么些年,他都几乎要以为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我可不是开玩笑,你不要看轻了这事情的严重性。”高公公看着他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忍不住又叮嘱道。
“我也不是开玩笑的。”韩枋宸站了起来,两眼微眯,看着从不远处慢慢靠近的黑影,嘴角不自觉微微向上勾起,眼里滑过一抹尝血的兴奋。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勾搭上的,可是我心里有底,那背后之人,说穿了不过就是没牙的老虎,如果不是这些动手的人,根本就不足为惧,至于其他的人……呵呵,他们以为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却不知道我早就有所准备,等着恭迎大驾呢!”
他握紧了拳头,手指在捏紧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样的夜里,在只有两人的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高公公轻哼了声,只是轻皱了下眉头,“你就这样有把握对方今晚会找上门来?”
“我没有把握。”韩枋宸看着窗外那越来越明显的人影,软剑不知何时已经从袖中抖落而出,在屋子里映出隐隐的银芒。“可是如若他们今晚不来,我也打算直接找上门。”
今晚他们自己来了自然是最好,省得他还要花上一趟功夫找上门去。
至于为什么会预料到他们即将出现,那是因为手里的两个人质都已经死了,想来高震陆对他们来说有足够的重要性,否则不会才放出风声,这大晩上的人就找来了。
高震陆最后留下来的讯息虽然有些不清不楚的,但是这世道上,做事如此狠辣的人也是少有,就这些人的行事手段,再加上他们和范家之间的关联,倒也不难推测出来这些人的来历。